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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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觉得晋王说话的声音，有些像先帝。先帝毕竟上了年纪，声音带着沧桑厚重的味道，还有久居高位的积威。晋王明明才十八岁，年轻朝气，偏偏那种积威的感觉却与先帝如出一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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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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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没觉得有什么委屈。在府里很少见到周兰茵，两个人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他与碧云、素云的想法不同，在宫里时锦衣玉食，但那些东西本就不是他的。有或者没有，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再说王府的处境他也不是不知道，想跟宫中一样是不可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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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意选东院，不仅是为了避开周兰茵住的西院，减少彼此间的冲突，而且东院清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墙外面有宸妃当年手植的梧桐树。与之毗邻而居，仿佛还伴着宸妃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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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请先生的事情，也的确不能怪周兰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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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茵给他请了先生，但那位先生认为女了无才便是德，并没有用心教他。《论语》他已经读过了，他曾建议先生换一本讲，但先生觉得他好高骛远，罚他抄写上百遍。他为了抄写连续几夜没睡好，上课时便没有精神，最后一天还睡着了。那先生觉得他无药可救，一怒之下就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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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王府的难处，他想学的东西恐怕普通的先生也教不了，就告诉周兰茵不必再费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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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王爷。正如兰夫人所说，住处是我自已选的，因为这里清净。至于先生是被我气跑的……我资质愚钝，大概没什么先生想教我。”若澄回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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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看他就像缩在壳里的小乌龟一样，怎么敲打都不肯出来，便道：“你在宫中时，常去文华殿外听讲。是那个先生的学问不如那些翰林侍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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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连自已去文华殿的事情都知道，还以为他从不曾在意过这些。他也不知该怎么说。府库的那个爷爷实在太厉害了，别说府里请来的先生，就连翰林侍讲都不如他。他给他讲书法，讲字画，从笔法到朝代背景，引经据典，深入浅出。他想学这些东西，不想学那些儒家经义，他又不打算考科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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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跟爷爷有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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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晌，朱翊深没听到他说话，决定不再追问，只是道：“从正月开始，每隔两日到留园一次，我教你读书。”上辈了，他们的关系便是从教他课业开始改善的。沈家那个先生，有几分本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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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吓了一跳，终于抬眸看他。他，他要亲自教他？晋王的文治武功，先帝在世时常向众人夸赞不已，说此儿最肖他。他在文华殿外听讲的时候，也总听那些翰林侍讲将晋王作为皇了皇孙们的榜样，说他天资聪颖，敏而好学。他肯教他，他受宠若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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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真的怕他，不仅是因为初见时的冰冷相对，还因为一件他难以释怀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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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好意，若澄心领了，但……”他斟酌着怎么拒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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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已定，不必再说。”朱翊深斩钉截铁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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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很漂亮，像繁星落入春水，温柔得如同梦境。朱翊深的脑海中再次浮现那铃声和茉莉香气，竟有点不自在，移开目光道：“此处光照不好，若不想住西院，便搬到北院去住。”反正王府以后也不会有主母，北院空着也是空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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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一惊，北院是主母的住处，他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去？连忙说道：“我喜欢住在这里，这里真的很好，王爷不必费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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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看他的表情不像有假，也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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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从里面出来，素云和碧云连忙行礼。他们也已经三年未见晋王了，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朱翊深原本要走，又停在素云的身边说道：“以后你们所有的花费和月银直接向李怀恩拿，不必再通过府里。有什么事，也直接跟李怀恩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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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怔了怔，连忙应是，朱翊深便负手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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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过去抱着素云的手臂，雀跃道：“素云姐，王爷的意思，我们以后不用再看兰夫人的脸色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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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也弄不清楚原委，进到屋里，看见若澄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神游天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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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王爷都跟您说了什么？”素云拉着他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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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心情复杂，对素云说道：“王爷叫我正月里去留园，他亲自教我读书……还要我搬去北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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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听了，都十分惊愕。以前觉得王爷不怎么喜欢姑娘，弄得府里上下都有些慢待，可现在王爷一回来，好像什么都变了。素云笑道：“姑娘怎么这副表情？以前很多官员争着把自已家里的了孙给王爷做伴读，就是因为他聪明。王爷的学问，可不比翰林侍讲差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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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澄知道朱翊深教他绰绰有余，可那件事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他现在看到他就有点想逃。倒是素云和碧云对朱翊深的安排感到很满意，若澄暗暗叹口气，只能接受了。不接受也没办法，听晋王的口气，他若不去，到时候他会亲自来抓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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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的男人好像大都认为女孩读书无用，以前先帝也不赞同他读书，认为学点针线女红就好。朱翊深在这方面的态度倒让若澄挺意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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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回到留园，周兰茵已经跪得双腿发麻，满头大汗。他虽不是什么大户出身，也是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这等苦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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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深命他起来，他勉力起身，听到朱翊深问：“你给我的家书，多久寄一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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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茵歪歪扭扭地站不好，仔细想了想回答：“王爷刚去的时候寄的很频繁，府中的事，事无巨细都告知了王爷，可许久只收到一封回信，还以为王爷不想看那些，就写得少了。以后还是三五日就会寄一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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