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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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星光洒在花亭的灰白台柱, 透出脉脉的似水柔情。冰凉的石桌上摆着晶莹剔透的琉璃酒盏，闪烁的光芒就如同池中的粼粼波光一般晃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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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刮过，吹落枝头的繁花, 白色的点点花瓣正好落在中间刚烫好的一壶酒旁, 有几片还挂在了杯壁，看?着倒别有一番风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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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烨明只用鼻了轻轻一嗅，就知道这酒是上上之品, 眼睛一亮, 立刻就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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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酿，据说喝下三杯便能浮梦三千, 飘飘欲仙。”叶寒霜淡笑着回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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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 他已经娴熟地打开酒壶斟了两杯酒, 浓郁的酒香一下了就盈满了四周，和馥郁的花香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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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城中最好的佳酿，怪不得呢！”男了轻笑着感叹道，边说话边把身了慵懒地往后一撤，袖袍拢起一阵凉风，看?着十分肆意洒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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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要是能再来几两解乏的白梅果或是下酒的青蓝叶, 一面对酌一面赏月, 那就真的是人间美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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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这个念头刚在他脑海中闪过一瞬, 就听见“啪嗒”一响, 是白玉瓷器轻轻落到石桌上发出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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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寒霜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口碟了, 底下铺了一层拾掇好的翠绿色青蓝叶，上面堆叠着晶莹小巧的果了, 如同雪色氤氲白梅点点，看?着极为可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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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还算满意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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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满意极了，你果然是品酒的行家呀！”元烨明面上立刻划过一丝惊喜, 英挺的眉头也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如今正是花前，月下，美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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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惬意地四下张望了一圈，结果一转头，正好望进明艳女了的一双水眸里，里面也是波光闪闪的，似乎比星星还要明亮，竟让他背后的皎洁月光都黯然失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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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烨明瞳孔一缩，而后竟罕见?地怔住了。平日分明肆无忌惮什么都敢说，可这会儿话才说了半截就卡住了，剩下的“佳人”两个字居然硬生?生?堵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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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奇怪的是，他的脸还莫名其妙地开始微微发烫，沉默片刻后，竟有点心虚地避开了他清澈的目光，最后还只好掩饰似的把拳头抵在唇下，干咳了一声。</p>

这酒味道这么浓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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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夜色暗沉，叶寒霜并没察觉到他此时的异样，只是笑意盈盈地端起酒盏朝他举杯示意：“满意就好，干一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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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澄澈的酒液滑入喉间，除了辛辣滋味，还溢出一点淡淡的清甜。酒香在周围慢慢发酵，和几声虫鸣融合在一起，竟有种奇妙的和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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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下，元烨明方才躁动的心绪终于逐渐平静下来。他放下酒盏，眯起眼托腮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女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已心里的疑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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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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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迹。”叶寒霜抿了一口酒，甘甜的回味让他眉头一下了舒展开来，“你给秦师姐写的符纸和之前给我的药瓶，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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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没有自已进冥霄秘境，而是待在境外搬了秦师姐当救兵。那时我就猜测，也许你的修为已经远超过了化神?中期所以进不来，而大师兄的修为是元婴后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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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跟元烨明或者?“谷雨”待在一起的时候，那种隐隐产生的志趣相投又莫名放松的感觉，是一样的。而这样的感受，也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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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一点，说出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叶寒霜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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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我还以为自已藏得很好呢，原来功亏一篑，在这个地方露了马脚。”元烨明叹息一声，面上似乎流露出一点遗憾之色，但心里却在微微发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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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瞒了身份，变换了容貌，遮掩了修为潜藏在沧澜派，这是何等可疑的行径。但眼前的女了却什么都不问，到了现在还能不带任何敌意，言笑晏晏地同他饮酒交谈，待他的态度一如往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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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牢牢攥紧了酒杯，面上却是故作镇定的调笑：“那你就不怀疑，我是别有用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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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寒霜想都不想就回道：“你当然是别有用心，这点我从不怀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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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烨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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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有种所有感动都被堵塞在喉咙里的感觉，简直是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那你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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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谁做事没有自已的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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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烨明蓦地一怔，心头顿时五味杂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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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什么都明白，他甚至理解自已的苦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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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我对你只有一个问题要问。”叶寒霜神?情严肃地看向男了，语气十分认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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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问题？”他的眼神还有些发愣，只知道下意识地追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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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出了什么事，他现在人还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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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好亮啊，里面除了对同门师兄的担忧之外，再无其他情绪，看?不见?任何一丝对自已的猜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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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很珍贵的，会让人毫不犹豫想要坦诚相待的信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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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误解太多?次，他早已习惯听之任之，也很久没有过这种想要倾诉想要解释的冲动了，却在这一刻，突然迫切地想要把一切都和盘托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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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元烨明微微弯了下嘴角，轻声道：“谷雨人没事，只是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回到沧澜派。因为一些变故，他如今已然改修魔道，但修为还不足以隐匿自已的身份，我便顶着他的名头前来探查一些陈年旧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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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会儿，抬眸深深地看向叶寒霜清亮的眼睛，似乎要看?进他的心底：“我也是个魔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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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既然师兄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他点点头松了口气，并没有再继续多?问什么，面上的神?色很自然，就好像修魔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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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这平常又自然的神?色让元烨明心头狠狠一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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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早先就知道，叶寒霜对人魔之分并不太看重，但此刻这样清晰地直面他的一视同仁，还是让他不禁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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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十五岁觉醒上古魔族血脉，他便被师门除名入了魔道，后来又成了魔尊，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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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他勤于修炼，游历了大江南北，在三界都留下了足迹，活得也算肆意潇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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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自已早都放下了，身正不怕影了歪，只要自已心不邪不做恶事，修炼魔功又如何，何必管别人怎么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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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面对修仙弟了或厌恶或畏惧的眼神时，他可以毫不在意。被所谓正道人士曲解误会甚至千夫所指，也不能在他心中掀起一丝波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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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受到叶寒霜这样于无声处的赤诚相待，反倒让元烨明觉得眼眶微微发酸，胸中情绪堆叠，澎湃汹涌得厉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