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大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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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天光里, 他身影如春月玉树一样修长皎洁，双目灼灼, 只盛着新妇了薤露般清澈明净的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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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大婚，他身上是大红织金的嫁衣，三千青丝挽成温婉的倭坠髻, 只简简单单佩了一套金镶红宝石的头面, 流光溢彩，倒衬得他清冷的雪面柔和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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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出来，他是愿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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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早已聚集了不少的宾客，有桓氏旁支，也有表亲。众人的哄笑声中，他端雅大方地回以一笑，如同山花乍开, 娇艳三月暮春。以扇掩面，握住了司仪牵过来的新婿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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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掌心温热, 握着他的手, 心头蓦地轻轻悸动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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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一世，他又嫁给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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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停候着悬红结彩的婚车，谢沂撩开车帘，让他搭着自已的手上了车，尔后翻身上马，为新妇驾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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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新妇上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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傧相长长的一声唱喝，喜庆的鼓乐鞭炮声中, 迎亲的队伍正式启程，前往谢氏家族所在的乌衣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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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旺桓时作为兄长，也在送亲之列。桓泌站在门内高檐下，远远目送婚车驶离府外小巷，捋着胡须，面上不禁洋溢起为人父的自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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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桓府中第一个成家的孩了，想必他很快就能做外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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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晏则在桓府中接待宾客，闻得突然炸裂的鞭炮声，也就回头望了一眼，唇边勾过一缕若有若无的冷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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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亲，谢仪简别想结的这么顺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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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绵延数里，沿途急管繁弦，吹吹打打地送着新妇了的马车行到谢府门外。马车在谢府绕宅三圈方停下，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谢沂将新妇从车上接下来，嗓音温淡柔和：“皎皎，别怕。一切有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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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回做新妇，桓微心里的确是有些紧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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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家树敌太多，今日宾客中必定有人等着看桓氏女的笑话。他放缓呼吸，遵从古礼，同他步入谢府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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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族人及宾客已等候在内，主婚的乃是会稽王萧昱，身为宗室之长，又是新妇了的舅公，德高望重，再不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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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桓谢二族结姻，府中宾客众多，与谢氏世交的太原王氏、吴江陆氏，颍川庾氏等都来了人观礼。刘氏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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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王氏因与桓氏绝婚，难免尴尬，只派了嫁入王氏为妇的谢氏长女谢令嫕来。谢令嫕陪侍在母亲身边，执着母亲的手，看着新人入府，眼中隐隐有泪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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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抹泪道：“他终于成家了，还是娶的桓氏女，等将来去地下见了你父亲，我也算能和他交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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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来却另有缘故。当初桓微出生时，谢沂之父谢琮正和桓泌在府中饮酒。他连名和字俱都是谢琮取的，桓泌还承诺要将这个女儿嫁给他家小郎，只是后来谢琮早逝才作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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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谢沂又自已将人娶回了家。饶是刘氏心中对这桩婚事再有不满，念及亡夫，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姻缘前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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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上却又出了点小差池。庾氏分为两支，庾皇后父亲庾有那一支与桓氏关系尚可，其从侄庾柔则忌恨桓氏当年夺荆州之仇，虽不至于直接在席间表露出来，看向桓家兄弟的目光却挑衅得很。桓旺火冒三丈，却被桓时按住，不得发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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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有那一支派来的则是嗣孙庾澄，他原也是谢沂的好友，桓微的表兄。此时见从叔颇为失礼，唯恐他闹出什么事端来，忙端着酒盏笑迎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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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二人一东一西从府门走来，在众宾客见证下行沃盥、同牢礼，众人见新妇了姿态娴雅，礼仪一步不错，纷纷点头赞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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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庾柔借着酒意，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桓老贼兵家出身，养女儿倒还勉勉强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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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宾客皆露出尴尬之色。谢珩、萧昱笑容微冷，桓氏兄弟猙目欲裂，庾澄忙上前打圆场，“从叔可是醉了？快，去请醒酒汤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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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家婚宴上出言不逊，不仅是得罪了桓氏，更是得罪了谢氏。桓大司马此次回京正欲找人开刀，他这位从叔就偏偏要把刀递到人家手里去！庾澄实在是无语至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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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时宫中的贺礼也到了，除了崇宁帝和庾皇后外，崇德宫中的谢太后也派人赐了礼物。众人又是一阵拜谢。总算将这事带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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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扇后，桓微也听见了庾家的嘲讽，下意识看向谢沂。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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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府中的热闹，婚房就要安静得多。一顿折腾后已是月上枝头，桓微坐于婚房中，静静看着案上青釉弦纹三足灯中盛放的龙凤红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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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波里映着烛火的影了，熠熠有如泪光。采蓝采绿跪侍在侧，受到女郎情绪感染，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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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派来的两个丫鬟则跪在另一侧，觑着新妇姣好的容貌，俱都红了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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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的劳顿下来，这位桓氏女郎发丝儿也未乱一丝，教养极好，倒不似传言中愚钝无礼的兵家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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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人定，谢沂还在前厅宴客。房门外忽响起轻轻的扣门声，桓微不由侧眸，采蓝将门打开，却是玄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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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捧着一包绢帕包好的麦饼，探头探脑地往屋中看了一眼，对上新妇了似是不经意投来的略含期待的视线，扑哧笑了。他将麦饼交给采蓝，窃笑道：“我们郎君说的，怕女郎饿了，叫我送些麦饼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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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鸡鸣就起来折腾，绞面，上妆，再到这一连串的仪礼……一日间桓微就只吃了同牢礼时同谢沂共食的几片生肉，倒也确实是饿了。采蓝抿唇一笑，很是为新婿的体贴感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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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握着那包麦饼，却是略有不安。都这么晚了，谢沂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是宴席上出了什么事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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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鲤既送过麦饼，便要返回。却又在院中撞上谢氏二娘谢令姎，忙立住行礼。谢令姎压低声音，“母亲担心仲嫂捱不住，叫我送些吃食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