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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是长安汉族人氏, 二十年前曾在长安译经场中跟随高僧修禅译经,后来齐传授佛法, 开栖霞寺,与南齐士族高门广有交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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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一层渊源,他甘愿为慕容衎提供安置武士的场地, 也就不足为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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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清远念了声佛号, 面容无波无澜,“贫僧乃长安人氏,二十年前,曾奉命为太了及至尊讲经说法。彼时虽未得与吴王殿下相见,也算半个故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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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坦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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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淡笑一声,放下茶盏,手指轻抚杯沿, “那么,吴王殿下此来是为了何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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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像与阁下, 没有什么关系吧。”慕容衎冷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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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目光撞在一处, 一个如刀锋凛冽,一个如月光清寒。谢沂唇角微动,牵出一抹闲闲笑意,“怎会无关系?在下既食君禄,理当为国效忠。若殿下仅为礼佛而来倒也罢了,倘若殿下存了什么异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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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何知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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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心神一凛,堪堪忍住,剑眉皱得死紧, “谢侍郎说话可要有凭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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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两国既已结秦晋之好,华夷一家,乃是兄弟之国,本王岂会有异心?侍郎此言,是在蓄意挑拨两国关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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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二人剑拔弩张之际,清远柔和开了口:“阿弥陀佛,大王与施主乃是为同一件事而来,又何必争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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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王殿下上月曾来山中占卜此事,施主今日再来,贫僧也是一样的回答。天命不可测,施主请回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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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今日上山,找的理由便是测算南齐命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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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通晓古今,以善卜闻名,能预知未来。当年在长安时,燕帝之弟昌黎王慕容凯曾请其占卜家运,曰:“把粟与鸡呼朱朱。”昌黎王未解其意,后为部将尔朱氏所杀时人始解。朱朱,呼鸡声者,即尔(贰)朱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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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国祚牵扯甚广,清远从不为人卜算,只言天机难测,是以会稽王萧昱在先帝驾崩后曾来此山中求他占卜,也都被拒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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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谢沂端起茶杯,置于手中把弄,“既然吴王殿下上山也是为了此事,大师的回答又是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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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脸色微变,心头直跳。他的确找清远算了一卦,却不是今日。当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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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那位父皇却求功心切,此次派遣他来南齐,便是为了劫掠文武大臣北上,以之为要挟与南齐谈判,意欲夺取襄阳、淮南等地,为日后南下攻齐做准备。至于他的生死,则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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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为此很是头疼,此举能成最好,便是不能为大燕换取襄阳淮南等地,兄长有他的支持,势力也更为雄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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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面无异色:“自然也是同施主一样的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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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此么?”谢沂和蔼清融一笑,却无半点罢休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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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谢檀听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攻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桓微让他枕在自已的膝上,也觉二人争执甚是无趣,昏昏欲睡。这时,便闻慕容衎将青瓷盏往桌上重重一磕,似是忍无可忍地冷斥道:“岛夷真乃咄咄逼人!阁下若对本王有何异议,尽管冲着本王来便是。大师乃方外之人,阁下不觉你此举甚是失礼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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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檀一惊,倏然从睡梦中惊醒,懵懵地抱紧了叔母。桓微垂着眼帘,不语安抚着他。岛夷是北方之人对于南齐百姓的蔑称,慕容衎这话,等于是骂了南齐的所有人,连他与谢檀亦在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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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眼神倏然冷了下来,回敬他道:“阁下方才还言你我两国亲如手足,如今便反唇相讥,辱我大齐,可真不愧为背信弃义不沾王化之索虏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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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略微无奈,丹唇轻抿。这两人,一个称对方岛夷,一个便回敬索虏,真是幼稚至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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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前,慕容衎玉颜微赧,似是意识到自已言语不妥,隔着屏风唤他道:“一时失言,冒犯了夫人,还望见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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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声仍如记忆中那般,触玉玲珑的清越温和。桓微沉默一晌,他何曾不晓对方是借自已转移话题,但也有心早点结束这令人尴尬的境地,便淡淡声答道:“殿下无心之失,言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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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闻言,冷冷哼出一声,亦是把茶盏重重放在了桌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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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之外,采蓝采绿默无声息地并肩而跪侍,等候主人从房中出来。玄鲤嘴里叼了根草叶,一双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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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冬风簌簌,麻雀栖在松竹茂盛的苍枝横杆上,叽叽喳喳乱叫。忽闻斑鸠叫了三声,玄鲤乐了,“这寺里还有斑鸠?”吐出草叶来便欲去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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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头跪坐着的采绿却是蛾眉轻颦。耐心地等了一刻,面不改色地起身,细声同采蓝道:“阿蓝你先在这候着,我去更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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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鲤耳尖,面上微红,也就没好意思问他。采蓝点点头,“你去吧,早点回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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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纪小,心思又莽撞,很多事都是采绿带着他做的。久而久之,渐对采绿产生了依赖。对方不在身边就觉得不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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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绿出了住持的禅院,绕过一丛竹影斑驳的红墙,入得一处乌檐碧瓦的禅房,殿门应声在背后合上。一名沙弥打扮的鲜卑少年自门后蹿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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