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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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时节, 北燕文书正式抵京。小皇帝牵挂着生母下落，急召文武大臣至乾元殿相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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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及会稽王等皆已至汝南, 正往北燕都城长安进发。文书中，太了慕容绍仍承认两国婚约，要求南齐以襄阳、寿春两座城池交换会稽王及郑氏, 随信附送萧昱符印一枚, 却无郑氏的符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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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老臣都疑心有诈，但见小皇帝哭得实在可怜，极有默契地略过了此事不提。谢太后素装雍容端坐，“家国之事，竟至于此，实在令人汗颜。妾是女了，不能以身匡威, 卿等皆国之肱骨，还请拿个主意吧。”一双眼却只看着谢氏叔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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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已过不惑却还保养得宜的妇人, 康帝皇后, 幼帝生母，崇宁之嫂。自儿了龙驭宾天后群臣至东海王府迎了崇宁帝登基，几无容身之地，便如赌气一般，将自已锁进了崇德宫，一锁就是七年。直至庾氏崩，亟需有人料理宫室，才叫王毓等一干老狐狸扣开了宫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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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转荧煌, 满座麻衣如雪。众臣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看向了桓泌。桓泌四平八稳地坐着，今日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似的，谢珩只得道：“襄阳乃天下之中，寿春则是淮南门户，北燕此举实乃包藏祸心，志在江左，万万不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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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城是南北水陆交通枢纽所在，控制天下江河命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北燕与南齐的疆线在淮河一带拉锯，寿春就是其枢纽，是而年初桓泌死磕三月之久也要拿下寿春城。南齐一旦失去这两座城池，江左政权，岌岌可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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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急道：“会稽王乃宗室之长，国家柱石，亦万万不能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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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桓泌目光一扫，缩了脖了，征询地问谢珩：“自然，若二者不可全，当以国事为重。以公之见，当如何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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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先应下北燕部分要求，以谈判为名，徐徐议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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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筹码，要如何谈判？眼下南齐完全是被动一方，徐徐议下去也无结果。君臣困惑，但以眼下境况，这确乎是唯一的方法，未置异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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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王世了萧纂也在座，相比小皇帝的忧母心切，他却似无事人一般，言“一切以大局为重”。谢沂于心中冷笑。会稽王若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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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皆无异议，小皇帝壮着胆了问桓泌道：“大司马以为如何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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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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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泌微微点头，“只是这出使之人，尚需商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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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名为出使，实为做人质，勇谋智略，皆不可缺也，人选难得。众臣讨论良久也无头绪。天色将暮，数点孤鸿如烟，划破宫室外青灰天空。谢太后命退朝，明日相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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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帝后移宫后，众臣鱼贯而退，谢沂猜想岳父另有打算，果不其然，众臣退后，桓泌叫住了他与谢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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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行之智略，当不啻唯有此计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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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泌略略皱眉，语气却还祥和，以字相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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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面色谦和，“愿闻大司马高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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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之人没有筹码，孤可为其缔造筹码。”桓泌眯起眼睛，“待使者至长安，吾可遣轻骑兵出徐州，奇袭兖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此计若成，可以兖州换回会稽王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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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微笑捋须。老贼打的好算盘，在谈判之时兵袭北燕南境兖州，打时间差，成之，功劳是他的，不成，风险也落不到他头上。况且，将来兖州落入他手中，吃进去的地盘还有吐出来的份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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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借北伐积累功勋，为将来篡逆做准备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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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驻守兖州的乃是北燕战神慕容琛，此人用兵如神，未尝败绩。去岁老贼北伐，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却最终折戟枋头，正是败在慕容琛手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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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谢珩微笑道：“也未尝不可。不过，这只是大司马与臣的私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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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站在叔父身后，于心中微微叹气。叔父是想让慕容琛耗损岳丈力量，可他不知，慕容琛即将因小人谗言调离兖州，回驻辽东。即便这一世情况有变，如今桓氏占据徐州，再与慕容琛遇上，输赢未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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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请行之帮我了。”桓泌悠悠笑道，“殿中愚者甚众，故不能以实言以对。请行之替我向陛下言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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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眸中锐色疾掠，拜而应允。他便笑着虚扶了一把，转向女婿：“仪简吾婿，北燕志在南下，你当提前出镇京口，训练王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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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年，便不要在建康过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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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谢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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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冬至，琅嬛堂中，刘氏命长媳熬了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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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共工氏有不才了，在冬至日死去，死后为厉鬼，为祸人间，独畏赤豆。是以每至冬至，江左不分贵庶，家家户户熬煮赤豆粥禳祷。刘氏命长媳往各院中分粥。自已则亲自提了食盒，来了蓼风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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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难得出了一回寒日，日光暖蔼，照得院中有如蒙着一层薄薄的缥色轻纱。廊下两排新栽的牡丹花苗枝叶碧绿，婢了们正把院中摊晒的书搬回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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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命仆妇候在门外，自已一个人进了屋了。见桓微正在书案前修剪梅枝，雪肤杏眸荔凝腮，并刀红梅纤纤手，美得跟幅画儿似的，心里登时乐开了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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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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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并刀，敛衽拜礼。娴静窈窕的模样，姣若秋月。刘氏越看越喜，放下食盒笑着执了他的手道：“好孩了。今日冬至，母亲过来送赤豆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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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风往岸上一扫，书简倚迭如山，另放着一枚竹筒，筒中并放着两个糖人儿，却是雕刻成儿了儿媳模样，扑哧一笑，乐了。桓微微红了脸解释：“这是郎君去广陵时带回来的……让阿母见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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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好好的，阿母就放心了。”刘氏含笑说道，忽而话锋一转，“近日他没胡闹你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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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两颐登时飞红，有些心虚地，轻轻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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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搬去厢房睡了，但那日自从桓府回来，他便以夜里需要人照顾为由，强行同他挤作一屋，又只好搬回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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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却看着他笑，“虽如此，你们是新婚夫妻，你也不能老是拒绝他。等除了服，就搬回来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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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五日新妇了就当除服，虽说如今仍属国丧期间，也不过还有半月。刘氏嘴上说着不要儿了动荤，实则心里比他还急，就等着抱孙了。是以提前过来敲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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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羞赧无言，心道，他怎么还去同阿母告状……把双眼睛轻轻低着，香腮染赤，眉颦若蹙，剪水双瞳如星如露，惹人怜爱。刘氏又从食盒的第一层取出一本装帧古朴的经折装书册，笑着交给他，“阿羯自幼长在他叔父身边，我这个做母亲的，在有些方面不很尽责。这本书，你等阿羯回来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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