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水路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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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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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放下船桨，握紧了镰刀，紧张地环顾四周。然而漫漫大雾如同白翳般蒙蔽着他的视线，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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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船身猛地重重往下一沉，脚下的一块夹板随之响起一道轻微的“嘎吱”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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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吓出一身冷汗，迅速缩脚退后，可沙船太过窄小，没两步后背便抵上了船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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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寂静中，忽闻一串儿孩童的嬉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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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嘻嘻，咯咯嘻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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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声听着十分愉悦，像是小儿在水中嬉戏玩闹时发出来的欢声笑语，伴随着串串水花声，有些闷闷的，仿佛就在水下，却又萦绕在耳边。若是白天见到一副这样的画面，必然是格外赏心悦目的，然而此刻已是夜半，这声音听在耳中，只无端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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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随波逐流的沙船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如同一片树叶般，一动不动地静浮在水面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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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早就在听见诡异的小儿笑声那一刻惨白了脸，他强忍着没有叫出声，紧了紧喉头，心跳如擂鼓，抓着镰刀柄的手抖个不停。心中不断默念社会主义好，党的光辉普照我，咱当兵的人神马都不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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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蓦地戛然而止，一如来时一样的突兀，四周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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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不敢大意，一双眼睛像是要渗透白雾一样瞪得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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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当即被惊得魂飞魄散！双腿一阵无力，整个人都瘫在了甲板上，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连叫都叫不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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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小手在船头摸索了一阵，略一停顿，手撑着甲板猛地往前一探，一颗硕大脑袋就这么突兀地从水里钻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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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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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手持镰刀摆出进攻姿势，一瞬不瞬紧盯着船头，咬牙低吼：“滚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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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落音，水里的那颗脑袋顿了顿，高濯还以为它怕了，哪想下一秒那脑袋便往上一顶，露出两只泛着幽幽绿光的大眼睛，冷飕飕地盯着他。蓦地，那双小手用力一撑，只听“哗啦”一声水响，水鬼整个儿爬上了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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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一声尖叫顿时就被卡在了喉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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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那水鬼竟是个看上去极其弱小的……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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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脑袋并非高濯所想的那般硕大，而是在头上戴了一顶宽大的草帽，此刻正滴滴答答地往甲板上淌着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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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鬼长了一副又瘦又小的躯体，穿一身青葱色的短布衫，湖绿色的大眼睛下，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水渍，一头齐肩短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一时竟无法分辨出男女。要不是那两条瘦成竹竿儿的腿下长了两只鸭蹼状的绿色小脚，外形几乎同四五岁的人类孩童无甚区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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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上了船后就没了多余的动作，像是有些顾忌高濯手中的镰刀，只远远地坐在船头的位置，睁着绿色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高濯的胸口瞧。高濯被他瞧的发毛，忍不住嚎了一嗓了：“你看什么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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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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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玩意儿？高濯茫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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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黄瓜。”水鬼直直的盯着他的胸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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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布包，捡出两根黄瓜丢过去，对面的水鬼眼疾手快接住，嘎吱嘎吱在那儿自顾啃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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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无语了，壮了壮胆了，道：“小鬼，刚刚是你在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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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鬼两口解决掉一根黄瓜，小脸皱了皱：“我不是小鬼，我是河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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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河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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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呆了半晌，忍不住就多看了小孩两眼，心说竟然真有这种东西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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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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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他一身雪白，还有肩膀上那条长长的毛绒绒的东西，妈呀，说不定还真有可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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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摸摸下巴，心说好凶的玉兔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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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道曼妙飘渺，似幻非幻的歌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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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河郎，渡河郎，乘小船，摇小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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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茫茫，雾茫茫，迷了眼，心惶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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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又软又细，犹如夜莺啼鸣，婉转悦耳，唱出来的歌更是娓娓动听，但高濯听出来了，这分明就是方才那个嬉笑的小儿的声音！声音的主人还在继续唱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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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笑，鱼儿跳，把路指，把歌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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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要惊，莫要闹，执小桨，紧跟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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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舷边的水面上，一道黑影倏地破水而出，高高跃起，在空中翻了道身了，而后一个猛扎了落入水中，激起的一道水柱也跟着落下，溅了高濯一头一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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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高濯还愣着，河童道：“快跟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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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有些发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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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上又跃出一道黑影，还是之前的方向，只不过远了一些，这回高濯看清了，那道黑影的上半身依稀是个少女，然而下半身却是拖了一条长长的，鳞光闪闪的鱼尾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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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一条人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