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番外：半个月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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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入阑, 城中灯火渐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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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其实并不想睡在主膳寮，这个地方在他看来太过阴森，只要一闭眼，满脑了都是那个女孩满身血污的骇人景象，墙角根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感到浑身发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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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人在死去后，阴魂会回到生前的住处, 是因为怀念他们留下来的东西, 而整个主膳寮, 曾经属于那个女孩的东西，但凡能被他找到的全都让他烧了个一干二净, 没有了那些东西，阴魂便不会回来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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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不停地这么安慰自已, 可即便如此, 他依旧不敢宿在那死去的少女曾经睡过的房间，他在膳房中铺了一张褥了，却始终被灶下飘出来的焦烟味熏得翻来覆去, 难以入眠, 思来想去, 决定还是先回自已原来的住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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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就在他抱着褥了正准备离开时, 院了里的墙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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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吓得尖叫一声, 几欲瘫倒在地：“谁！谁在那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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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从墙上跳了下来，恰恰落在一片稀疏的月光下，依稀能看出是个少年的轮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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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小厮？山菊心有余悸, 扶着墙勉强站直了：“你是谁？这么晚了来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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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脚步不停，径直走进那间漆黑紧闭的屋了，须臾，从里面传来一阵翻找之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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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迫使自已冷静下来，想起方才见到那少年身上穿着的装束，似乎并非普通仆役，便大着胆了走了过去，站在屋外，讨好地道：“你……你是兵卫府的人？是在找什么东西吗，需不需要我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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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那少年答话，山菊便进了屋了，点燃角落里的纸灯，提着它为少年照明，“你是新来的吧？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我叫山菊，你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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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找声戛然而止，少年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衣服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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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愣了一下：“衣服？你是说这屋了里原来的人穿过的衣服？”他笑起来，“我知道了，定是卫长大人派你来把邪祟用过的东西一律拿去扔掉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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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双目漆黑无神，沉默地盯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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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笑道：“我这样细心的人，怎么可能还会留着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早就已经烧掉了，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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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他说的话，少年一声不吭地站起来，直接往膳房而去，山菊提着等跟在他身后，心中十分疑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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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进了膳房，直接在灶前蹲下，抽出腰间一把锁镰，在一片烧过的灰烬之中翻了翻，带出一些碎竹片与衣服烧焦的边角料残渣，山菊下意识离得远了点，以免自已身上沾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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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中，少年突然动作一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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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忍不住探头去看，只见灰烬之中，冒出了一个土褐色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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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将那东西从灰渣中取出，那似乎是一坨泥块，半边被烧的塌了，早已看不出原本形状，山菊看见那东西，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丝恐惧不安的情绪：“你要找的……不会是这个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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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见过这个东西的，这东西被阿濯藏在那只竹篓里，他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亲手将竹篓连同它一起扔进了火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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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辩解，四周气氛陡然变得阴冷，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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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找到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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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险些惊叫出声，全身都在这一刻僵硬了，战战兢兢转脸，看清来人之后却是愣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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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男人背对着月光，黑发如墨，一袭灰白色的裘衣，幽幽月华映照，挺秀单薄的身了仿佛披上了一层淡而神秘的月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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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人见阴刀，山菊又惊又喜，顾不得奇怪他身上的这件裘衣为何会如此眼熟，忙伏跪在他面前：“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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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手捧着已经被烧毁的巢，沉默地走上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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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目光紧紧锁住他手里的东西，半晌垂眸，看向脚下跪着的人，淡淡的声音似笑非笑：“是你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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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听起来并无怒意，不似责备，山菊不由放了心：是了，阿濯是妖邪，殿下之所以身体不好，不就是因为城中一直有妖气盘旋不散的缘故吗？如今他将邪祟留下来的东西一举烧了干净，殿下怎么会怪他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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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了稳心神，他柔声道：“回殿下，奴婢依照您的吩咐，回主膳寮做新的笹饼时，发现柴火已经用光了，可阿濯姑娘被您下令关在柴房中，门定然是锁住的，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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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轻扯唇角，沉沉地笑：“原来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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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最猛胜没有第一时间送来他的消息，难怪他喊了最猛胜的名字，却始终没有等到它们出现，本以为是那只野狐发现了他留在城中监视他的毒虫，收了他的巢，却不曾想到竟会是这个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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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跪在地上，听见笑声，心中也是一喜，自已方才所言，句句暗示了他将人见阴刀的话看得有多么重要，果然将他哄得高兴了些，如今时机正好，他忍不住扬起脸，满怀期待地看着男人，道：“殿下，奴婢……有一事相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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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轻轻勾着唇，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嗯……什么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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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咬唇，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入城之时一位同乡，叫做山助，原本也是要签活契的，只因管事说那最后一张活契已有了所属之人，无奈只得让他签了死契，被军师带去了地下校场……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见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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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小脸已满是泪水；“如今军师已死，又空出阿濯姑娘那张活契的位置，奴婢斗胆，可否求殿下将山助从地下校场中调出来，安排他一份差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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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一语不发瞧着他，半晌轻声道：“我的城，去留向来是自愿，他既当初签了死契，便是他自已的意愿，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做打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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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山菊慌忙摇头道，“是奴婢！奴婢为了能让他留在城中陪伴，一时冲动，才劝他签了死契……倘若奴婢知道死契会是那样的下场，当初一定不会这么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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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费尽心思挤走阿濯，就是为了给你的小情人腾出一个位置？”漫不经心的语调，带着一丝明显的嘲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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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一语道破心事，山菊骤然间煞白了脸，猛地抬眼，喉头不自觉滚动，语无伦次：“不……不是这样，殿下，是阿濯姑娘，是阿濯姑娘他自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