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账簿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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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阴雨卷成帘，依旧覆着寻仙县。</p>

白日热闹非凡，只是随着那一颗颗人头落地，众目睽睽下被挂至菜市街中央处，那唤作“招魂杆”的木头桩子上，终究还是落幕了。</p>

除了少数几位执着于药的民众，多数人对于那十几位志士被杀都是抱持着悲愤态度，叹息不已。</p>

可惜，乱世气象已现，任是谁都是自顾不暇，哪里能管得了其他。</p>

入夜后，菜市街很是宁静。</p>

只有一位着马褂、提灯笼、持铜锣，黑眼圈极重的年轻更夫，在沿街鸣锣，口喊更号。</p>

打完落更，这更夫看了眼前方竖着的近十米高的招魂杆。</p>

按朝廷的法，被斩首后有资格挂上去的，要么是谋逆乱党，要么是江洋大盗。</p>

此刻，那上面挂着一溜头颅，正是傍晚时被砍的十几个年轻人。</p>

一阵夜风吹拂过来，十几颗头颅便也跟着晃。</p>

肉与骨摩擦杆子的声音，听来格外的诡异。</p>

更夫微微叹息，脚下步伐加速，很快便离了这黑漆漆一片的菜市街。</p>

他刚一走，街尾一间铺子内。</p>

黑暗中，原本躺在地面，紧闭着双目的一具尸体，猛地睁开了双眼。</p>

刚一“复活”过来。</p>

陶潜似是陷入某种僵直状态，脑海内，那团延迟爆发的信息流，正在强行灌注进来。</p>

初始那些信息杂乱无章，晦涩难懂。</p>

似是古言，又似是一些无法理解的胡言乱语，甚至是一些鬼画符般的象征符纹。</p>

不过渐渐的，它们自动梳理归拢。</p>

最后，竟是形成了一种方便陶潜理解的特殊格式。</p>

【志名：陶潜。】</p>

【志类：怪异。】</p>

【志述：因被斩首时颂念未知残诀而获得“不死”特性，由此进入不生不死之状态，一口源气不散便可不死，直至下次死亡时，需重凝源气，若是失败则将彻底陨落。】</p>

【注一：该残诀每颂念一次，都将付出以下代价：躯体永久腐烂，灵魂浑噩，附体后化作一种名为“魂尸”的诡物。】</p>

【注二：魂尸者，介生死之间，浑浑噩噩，喜食人，嗜阴暗潮湿，每逢血月便狂奔三千里，不知力竭。】</p>

【注三：代价已豁免！】</p>

……</p>

消化完信息流，陶潜愣住了。</p>

诸多疑惑，此刻解开。</p>

那残诀，他为何被斩首却没死？</p>

还有那时他感受到的与“腐烂”、“尸体”有关的气息。</p>

显然，那就是不死需要的代价。</p>

只是莫名的，他的灵魂似乎有异，关键时刻撞散了那气息，让他得以豁免代价。</p>

“所以，这很可能就是我的金手指外挂了，对超凡诡异信息的强烈感知，以及代价豁免？”</p>

“不过仍需要验证，毕竟孤证不立。”</p>

念头落下，陶潜回过神来。</p>

缓慢的起身，在铺子里摸索着。</p>

半响过后，他点亮了一盏油灯。</p>

昏黄的灯光，渐渐蔓延开，勉强铺满了这间小小的书铺。</p>

借着光，他又在角落里找到一面被磨得极好的铜镜。</p>

下一秒，陶潜看清楚了自己如今的模样。</p>

很意外，这竟是个年轻人。</p>

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高瘦且白，容貌也算英俊。</p>

嘴角有笑纹，加之有些眯眯眼，总体给人一种阳光、温暖的气息。</p>

这样的人，是怎么死的？</p>

陶潜脑海刚生出这问题，无比自然的，一团记忆涌出。</p>

除了这具身体的生平，还附赠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p>

这人竟也姓陶，字知命。</p>

是个二十五岁的书生，多次落榜，加之父母故去，又愤恨朝廷昏庸，心情郁郁下索性不再备考。</p>

在前段时间耗光积蓄，来到县城盘下了菜市街这一边角铺子，开了间书店。</p>

取名“诚友书店”，售卖各式书籍。</p>

新书古籍字帖，应有尽有。</p>

按理说，卖书这种事很难赚大钱，但混个温饱应当也容易。</p>

可那书生为人迂腐固执，丝毫心眼也没有，自然是赚不到什么钱，反而几天就亏了个底掉。</p>

好在书店有一女性常客，时常温言抚慰。</p>

一来二去，两人算是看对了眼。</p>

可谁料到，前日有一丫鬟前来传信，说自家小姐已被妈妈安排嫁给城中一大户人家做姨太太。</p>

两人的私情只得来生再续，请书生千万忘了自己。</p>

看到这里，陶潜目光瞥向那柜台台面。</p>

上面果然摆着一个空酒杯，以及一个还残存着某种可疑粉末的纸包。</p>

显然，书生对这件事以及那“来生”二字的理解，大概就是……殉情？</p>

“知命知命，为什么不试试反抗命运呢。”</p>

陶潜叹息了一下，而后道。</p>

感叹一句，陶潜没再多想。</p>

这书生自我了结性命，丢下一具躯壳，对陶潜来说算是馈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