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第387章 “博浪沙”：你是否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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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颍川郡·梁山</p>

半开的宫殿一片昏暗，韩死死盯着未明的天际。</p>

他早已不是墨子门下的韩安，韩安在申不害所构建的韩国王座上学到了什么？</p>

九年的教养，猜疑与晦暗，还有无情灌满了他。</p>

他这些年来看似不停向秦国追问桃夭的下落，他已经在昼夜不停的思念与痛苦中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p>

一刻钟前，田光赶赴了梁山，群鸦盖云，满殿都是荒芜。</p>

男人单穿着深绿袍衣，简单挽了发，阴森森的用剑沾了墨在地上画着。</p>

“……韩王此法可谓行不通。这些年，我与燕月公主没有说动张良，他似乎一心在秦了。”“而且永安……”</p>

“永安？”韩安的剑停了下来。</p>

“永安公主，也就是嬴荷华……是她将张良囚在了子牙峰。”</p>

“嬴荷华么，”韩安抬了眼皮，最后见她还是在邯郸看到嬴政杀人那晚。</p>

他沉沉笑了起来，笑声像是丢进了冷水的冰块，凉飕飕的。“优柔寡断，不足为惧。”</p>

“若张平自缢，她上禀嬴政要张平一家满门抄斩，寡人倒还敬她几分。”他续言。</p>

田光顿时对这个王另眼相看。韩安大概是头一个在看清楚嬴荷华的面目之后，认为她不过如此的人。</p>

“……韩王。”田光嘶了口气，吞了不少秋风进到肚子里，“你到底让张良去做什么？”</p>

韩安笑了笑，并不立即回答。</p>

他转过身，抬头望着远处沟壑纵深的秦岭。</p>

长平之事的血债，没有一个人能背负。</p>

既然是他张平出手促成，那么死了也得带进坟墓里去。</p>

凡事触及到这个秘密的人，要么一生为韩所谴，要么就彻底闭嘴！</p>

韩安蓦地将剑猛地插进了一旁的树桩。</p>

“张良既然生来做了寡人的臣，那他这一辈子休想摆脱韩的身份！”</p>

早在七年前</p>

最沉重，最深谙的权术之用，就已经运用其中。</p>

田光轰然明白！</p>

韩安虽是六国中头一个亡国之君。但他绝不是草包，绝非等闲之辈！</p>

他为韩国留下了一个张良。</p>

他也为秦国埋下了一条暗藏杀机的亡国之路！</p>

韩安最后一句话彻底让田光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让他明白为什么他召集天下能人异士却不要他们帮助他逃脱梁山宫。</p>

赵国邯郸陷落之后，韩安下山那一次，也只是掩人耳目。</p>

“你以为张平与昌平君交易铁矿是为什么？”韩安说。</p>

子牙峰上，夜空深碧，冷月无双，张良脱簪着袍，风动影随人。</p>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韩安之意。</p>

韩安送来了一份至关重要的密报。</p>

——嬴荷华和嬴政一样残暴不仁，关隘三千魏人皆死于永安之手。</p>

范增一死，楚燕国灭，代地则失。</p>

张良置身于墨青色的天际之下。</p>

身周一切不过落落玄宗，泛彼浩劫，然空踪。</p>

一片红如飞霞的枫叶飘落到他手中。</p>

他念起她瑰丽的笑颜。忍不住跪到在峰口，这一次的大风要比当年在灵鹫山的冰天雪地冷上一百倍。</p>

张良在凌乱不堪之中，留给他的是破败，也只有清醒。</p>

杀戮如果是注定。</p>

由他开始，也便由他结束吧。</p>

——</p>

然而他们隐约感觉到了，出现了一个超出所有人意料的变数，将全部人的计划打乱。</p>

嬴荷华——许栀。</p>

李贤从咸阳到寿春的半路上，收到了一封出乎意料的信。</p>

有两个人说的话，他不得不信。</p>

一个是许栀，另一个就是墨柒。</p>

墨柒从来都是一副超脱世外的模样。</p>

而今，信的落款正是他！</p>

月色无边，李贤几乎是“悬崖勒马”般的调转了方向。</p>

他奔回终南山子牙峰，山上已经空无一人。</p>

——</p>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如雪。</p>

许栀想等她回到咸阳那天，便知何谓十月早雪。</p>

然而被她改变的历史，正在以原封不动的逻辑碾压到她自己的身上。</p>

从寿春回咸阳，再快也要一个月，更别说是乘坐声势浩大的车撵队伍。</p>

嬴政比许栀先出发，她的车跟在他的后面，又是在军队的后面。</p>

《周礼春官宗伯下》记载路车五种——玉路，车辕及衡端毂头与轭之末皆以玉为饰;金路，车材之末皆以金为饰;象路，车材之末皆以象牙为饰;革路，用皮革包裹车上一些材料的末端并涂上漆;木路，无前面4种装饰材料，仅加漆。</p>

嬴政没有称帝之前制式仍以周礼。</p>

不过已经出现了安车，即——媪椋车。大抵像是现代敞篷车——有窗牖，闭之则温，开之则凉。</p>

嬴政生怕女儿路上受苦，便差人准备了两辆安车。</p>

许栀在上车前停住了。</p>

“阿枝你与我同乘吧。”</p>

“公主……”阿枝颔首。</p>

她续言，“我让你入内，你上车便是。”</p>

阿枝低头道：“婢不能入内。”</p>

“阿枝是我的人，难道还不能与我同乘？”</p>

许栀此言一出，一个小宦官出现在她眼前。</p>

“……公主殿下，大王给我们下了死令，绝不能让婢女与您同乘。”</p>

“她是女史。”许栀强调一遍。</p>

赵高暗中瞪了小宦官一眼，做了个手势招呼阿枝上车。</p>

他转又朝许栀恭敬道：“公主殿下，您快把窗户合上，您若再感染风寒了，不好与大王交代啊。您在咸阳出事那次，将大王与芈夫人吓坏了。”</p>

许栀闻言，知道赵高在说当年桃夭绑架她那事。“外面冷。劳烦您将这个手炉给阿枝可好？”</p>

赵高赶忙接下，接下炉子时手心也碰到了她放在底下的一片银币，“公主您太客气了。”</p>

她没法忘记子牙峰上去的宦官，但愿赵高没有伤害张良。</p>

许栀努力展出一个笑来，“父王不习惯楚地饮食，国事繁琐，又因东胡之事大动肝火，这些是我所制的梨膏糖。有劳侍中。”</p>

赵高见嬴荷华这样殷勤，不将这当成父女之情，天然认为她是在讨好嬴政。</p>

“公主放心，仆一定将此送到。”</p>

雪下得快，气温急剧下降，结成的结晶落在毛茸茸的黑裘披肩上，风一吹，更多的雪就往车内灌。</p>

许栀铺开搬上车的那些竹卷，檀香从博山炉中蔓延出来。</p>

之前因为她表达过自己喜欢博山炉，没想到，就有人听了这个消息，拐弯抹角的有了送到她面前的这只炉子。</p>

做工要比李斯当年送她那只要粗糙一些。</p>

一个博山炉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的东西。</p>

许栀感受到了什么叫‘上行下效’，即身处高位的人不能外泄喜欢之物，也不能教人知道自己的喜好。</p>

卷地的飞蓬草已经干黄，随风一飘就四散，夹着潮湿与冷空气一直往窗户里面灌。</p>

许栀手上的竹简还没看完两行，她正要去关窗。</p>

外面的风忽然大了很多。</p>

几乎是在一瞬间！</p>

车身忽然剧烈抖动！</p>

阿枝失魂落魄的大喊一声！</p>

伴随着她的大喊，一声巨响从她耳边炸开！</p>

砸向她的车厢。</p>

石头带着链条飞速锁上了马的辔头，要往公主安车上砸。</p>

“公主！！快跳车！”</p>

阿枝箭步上前，但这几步还是太远！</p>

极端短的时间，尚且让人动已经相当不容易！</p>

许栀听到阿枝这一声之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p>

因为许栀关上了车窗，车内里面比外面要黑。</p>

“公主殿下！啊！天啊！”</p>

更多侍从拔剑然后乱作一团。</p>

又是刺杀？还是造反？</p>

她不假思索地相信阿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