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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其实种类多得很,就算用‘美’字来限定,以下也可以分出许多枝叶来:短暂的、绵长的、干燥的、湿润的等等。独立,却又具有同样的特性:在睁眼的一瞬,现实会以洗地的姿态将这些血迹般覆盖在意识表面的美好冲刷干净,即便不能一丝不留,也要让人足够程度的自我怀疑。
世界总是对这些自由的东西加以限制,与噩梦相比,能让人产生舒畅心情的梦境更会受到层层的约束,现实不想让人类沉浸在美好之中,于是拼了命修正,无非是想要强调一点:唯有客观存在之事物才是人类应该接受的东西。
就这么看来,梦最大的敌人是现实,可以碰触的世界总要比残留在精神的世界更让人重视。无论如何自我欺骗和夸大作用,物质说白了还是要高于精神。
它们不只有这个敌人,即便是它们自己,同类的每一次相会都向对方渗透着自己的美好,旋转着搅拌着梦境的同时,也把梦主的脑袋摇成浆糊。记忆和过往全部变得暧昧不清,就连此时是否坐在这个地方,都足以让人深思。
所以江桥绝非有意用头去嗑可芙香的胸口,将自己的脸贴在对方胸前也仅是惰性和微痒脸颊不自觉的举动,绝无以脸蹭平坦大地体验温度之类的淫邪之意。
大概。
能阻止企图用折凳伤害处于受伤状态的病人的可芙香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江桥不能再强求她从远处的沙挪回来,她还肯待在这个危险的领域内已算是善解人意。
一同乱骂没有一丝一毫窜进江桥耳道,待其泄完怒意,江桥才把不明原因抚着自己头的手拿下,表情平淡。
据可芙香所言,自己在东戈登家睡了五天,醒来有好几次,但双眼无神,怎么叫都不听,东西也吃不了,只能打点滴,梦话倒是说了不少,断断续续,些许有逻辑得像是数学证明,有些飘摇得似童话故事。
江桥只劝其莫要在意,却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当时在面包店的生活里有无做过类似的事情。
在江桥昏迷期间,东戈登来过几次,萧卓世也是。
他手腕上掺了不少绷带,脸色不差,看来是昏睡的时间把他之前熬夜缺的觉都补了回来。
三浦新一这人热心得一眼便能察觉得出不怀好意,似乎怕江桥因为这次干架留下伤痛以后和自己比试时没法尽全力,直接联系了大和区的医生,连夜坐飞机赶来的名医却又和东戈登意见不合,这跛子直接把他赶了回去。
“东哥…东家的哥哥”可芙香这无故的补充反倒弄得江桥一头雾水,难道东缪音也是个男的?
“东家的哥哥他说!”见江桥眼睛微眯,俨然一副看不起人的神情,可芙香心里不舒坦,半嚷起来:“他说你师傅就是让你来治伤的,所以不用其他人给你治”
这倒也是,偷师是一个目的,估计还是看重了东戈登这个人什么都会,干什么都算强的特点。
奈何就是强不到头。
被东戈登赶到可芙香家的那几天,江桥除了外出找‘破和’的人一起玩之外,剩余的时间都窝在可芙香借给他的卧室里。
网上的资讯多得乱七八糟,只是搜了个东戈登,连他的身份证号码都找出来了,与之相反,无论如何细找,都找不出关于‘英格薇莉亚’的更多信息。
信息截断得十分干脆和粗暴,就像是有人把正伸着脖子刚睡醒的鸵鸟脑袋硬是塞进沙子里一样。
“总之,世界就是如此之奇妙”江桥以敷衍了事的总结结束自己对东戈登的搜查报告。
“是这样吗…”可芙香歪着脑袋,似乎有不同的结论:“我也是在网上找,但找到挺多的呀”
问及详情,这小妮子又一幅模棱两可的样子:“像是黑市的比赛?”
竟然会对可芙香的智商抱有期望,江桥怀疑自己的脑袋被打出了问题。
不过可芙香也有让江桥觉得惊讶的时候,比方说这人观察出了东戈登与前几日有所不同,就她这大大咧咧的性格来看,当真是恐怖如斯。
“过分!”
听得江桥评价,可芙香脑袋微抬,斜视对方:“评价就这么低?”
江桥点头应是,可芙香气得直跺脚,起身摔门而去,“我明明这么…”后面的话语他一个字也听不到。
她不明白,江桥以前也不明白。
评价这种东西在双方接触的一瞬就会产生,但那是一个不稳定的状态,它终究要趋于稳定,就像是人最终都会死一样,必须在两者之间搭建桥梁,构建等式。语言虽然作用微小,但却是唯一的手段。它促使时间点来临,并且将一切的冲动掩盖在烦闷无趣的习以为常之下。
自己高看他人,他人不一定高看自己,但自己看低别人,别人终究会明白这点,接着做出回应般的看低自己,这点反过来也会成立。人类唯独对恶意十分敏感,对爱与善意习以为常乃至于厌烦,算是天性。
现可芙香还是那个不懂得语言到底有多少威力的可芙香,江桥有点放心。这家伙率真得可以,所以就这么天真下去就行。
她和颜平帆有些不同,这家伙说话做事几乎不过脑子,所以没有那么多歪心思。这么描述起来可能会让人觉着她无趣,但万事万物总是这样,做到极限,恰恰可以在某种东西的促进之下变成反面。
无趣到了一个境界,也能让这个人变得有趣起来。
这是江桥对于自己为何想要更进一步的了解可芙香这人的解释,在大致了解两人并非情侣关系的基础上,东戈登做出反驳:
“说不定你只是想上她呢?”
至此,江桥终于敢确定这跛子是严仲的朋友了。
这人为何前后转变如此之大,江桥兴趣缺缺。无非就是些狗血的戏码,比方说兄妹关系缓和、自己那一拳打散了他被谁虐过的阴影,要么就是因为自己帮他教训徒弟让他爽到可以放下前几日自己掀翻他的仇恨。
真是个变态。
但无论如何,能让之前的关系有所缓和是一件好事。这人性格着实古怪,说起话来句句带刺,起初江桥还当其是自然而然的无心之语,听到后面越确认这人是故意为之,若不是一旁萧卓世疯狂劝和,江桥当真有在火气上头的助攻之下辱骂对方全家的冲动。
对江桥被激怒这一事实感觉到无比愉悦的东戈登低头笑了几声,却又是像是翻过日历一般轻松的抬起头来,满脸严肃,沉默不语的看着江桥。
江桥没有含情脉脉的和大男人对望的习惯,也不想去看萧卓世那异常尴尬的表情,他盘腿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缠得紧紧的绷带,手心如同被羽毛骚动,又像是在不停生长新肉,养得出奇。
“做我徒弟?”东戈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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