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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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高梁河沿着幽州一线，大战一触即发也不说这河北战事，似乎也终于要打到头了。</p>

在南面，瀛洲远郊，近些时日突然就有了一座时有香火的寺庙。</p>

或者说，这寺庙原本就有，不过在前面数十年间一直都是沉寂，而今终于有了人气罢了。</p>

寺庙并不大，但仍然是坐北朝南，分成三进院落。山门、天王殿、大雄殿、藏经楼应有尽有，大殿主体两侧有东西阁楼和庑廊相对而立，形式上重檐歇山，层层斗拱相迭，若非是已然稍显破旧，说不得在百年前还是这左近百里数一数二的大寺。</p>

然则，这虽然是寺却名作“大唐观”的建筑，虽说仍还是破旧，但好在被人里里外外的重新清理了一遍，寺壁高墙上的藤蔓也一一扯净，若非是大院内的银杏树早已干枯，这所谓的什么‘天王殿’、‘大雄殿’又好像因为时间仓促而草率摆着一些道教的道祖、药王孙思邈的神像，稍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总体而言，还算是大体让人信服的。</p>

故因此，这远郊左近的什么村庄集镇，在这正月刚过的时节，也多喜来此拜神祈福。</p>

且这大唐观最特别的一点就是，其内的僧人与道士参半，更不强求讲究什么拜神的方式，连香烛都不硬求，便是路边的乞丐都能入观一拜，在口传之中，这段时日便是香客猛增，来往的贫苦乡民中，竟然也夹杂了一些富贵人家。</p>

自始至终，那些坐守在神像旁的的道观中人只是不理，任凭香客如何拜神也不管，偶有购买香烛的人也只凭其自取自拿，完全不去清点那些香客的钱给够没有。</p>

至于什么功德箱，更是没有，活脱脱就像一个临时起意创办的寺庙一般。</p>

不过尤其称奇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处处充满古怪，怎么看都不合规矩的寺庙亦或者说道观，却偏偏重来没有官府的人登门查办，除了不提供免费的斋饭外，倒是一处真正的清净之所。</p>

临近二月，那封锁了整个冬日的寒雪终于稍稍止住，天空却飘起了密雨，雨夹雪中，倒更加酷寒了几分。</p>

观内难得的清净，守在观口的一年轻道人只是一如既往的手持桃木剑，在雨日中施展着一平平无奇的剑术，似乎雨中有他的什么对手也似，每一招都格外谨慎，嘴中同时念念有词。</p>

“技击之术，为出击即得特效，须知人脏位，明人要穴，临敌施技，方能有的放矢，以精确实施伤杀。</p>

两耳太极、颈脉喉核、腹中心窝、地裆隐囊……一击必中，中者必杀之……”</p>

观中大堂前的廊庑下，一两鬓斑白的老道正襟危坐，手捧着一本道德经，背脊挺得笔直，眼睛却尽数眯成了一条线，稍近些，便能听到细微的呼噜声。</p>

庭前有还没有开始化的积雪，檐上吹落着雨滴，观前的小道也只是自顾自的练剑，不敢去打扰这老道。</p>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车轮碾地的声音隐隐响起，似有香客冒雨来拜神。</p>

小道心无杂念，一心探索杀人技。</p>

不过他虽未去看这来的香客，却还是止住了嘴中的细雨声，动作也变得轻缓起来，让人看起来好似就是普普通通的剑术。</p>

然则，他在晃然一瞥中，动作却是一怔。</p>

却见雨雾层层中，一辆双架马车稳稳的驶出来，但尤让人奇怪的是，这马车竟然没有赶车人，而其却能精准向着此处缓缓驰来。</p>

但说是缓缓，其的速度却又好似很快，明明上一息还在十数丈外，这一息就好似要到跟前了一般。</p>

小道皱了皱眉，将手中桃木剑挽了个剑花，进而单手竖于身后，目光盯着那马车，心下已是有些警惕。</p>

却见那马车仍然是不管不顾的驰来，他终于大步上前，大声喝道：“车厢中有人否？若无人，小道就擅作主张用强了！”</p>

而在这一喝过后，那马车依然只是不断趋近，好似车厢内真的没有人一般。</p>

有古怪？</p>

小道稍稍眯眼，不复犹豫，大步而上，进而转为快跑，身形矫健如兔，脚尖在地面一点，整個人就已持剑直直撞向那几乎不受风雨吹动的车帘。</p>

倏然，那拉车的双马高声嘶鸣止步，扬蹄向上，继而就见那车帘微动。</p>

然后几在同时，小道的脸色惊变。</p>

却见在这电光火石之际，那车帘之后，却只是不徐不缓的探出了两根戴有皮质手套的手指，而后轻轻夹住了那几已要触碰到车帘的桃木剑。</p>

然则，说是不徐不缓，在这快速的只不过在呼吸之间的动作中，又怎么可能是不徐不缓？</p>

只能说明，这手指的主人，已经快到让周围的一切都好似变得静止，便是小道纵使是使出了自己最为警惕且迅捷的一招，却在这种速度下，慢的犹如一个龟速。</p>

嗡——</p>

下一刻，似有一股颤力从木剑上传来，震得小道在变色之际，不得不猛地脱手剑柄，进而翻身而出，狼狈的在地上踉跄倒退十数步，最终是一屁股坐在地面后，才堪堪稳住身形。</p>

小道大骇，急忙摇人，折头大吼。</p>

“师傅，有……”</p>

“老子已经出来了。”</p>

身后，手拎道德经的老道已不知何时立在了山门前，一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已然是神采奕奕。</p>

他伸了个懒腰，快活道：“好久没有活动活动肩骨了，这守老宅的任务交给老子，他们倒是去北面快哉了，没意思、没意思。”</p>

说罢，他嗅了嗅鼻子，复又一喜：“高手？”</p>

“傻小子，你且看好了，为师只教你这一遍，什么叫作真正的，临敌施技，一击必杀之！”</p>

小道一脸紧张，“要不要去叫师伯他们？”</p>

“用不着，老子打不过再叫。”</p>

老道随手将那道德经揣入怀中，进而单手一拂，道袍晃动，从腰后抽出一柄长约三尺的短制唐障刀来。</p>

“所谓临敌，万莫要莽撞。”</p>

他一边指点，一边单手持着障刀随和的绕着马车走动，同时一手戟指那马车，眯了眯眼，“尤其是这种高手，不可正面硬刚。”</p>

不远处，小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手腕仍然发麻，却是有些不知马车里的神秘人与自己的师傅孰强孰弱。</p>

恰在这时，只见老道倏的身形横移，脚下走转，竟是一跃而至马车的前室。</p>

进而，他在小道错愕的眼神中，脸上一个狞笑，一掌猛地向前拍在车厢上，同时一刀自下而上直直撩出。</p>

哗——</p>

却见这一掌巨力之下，那整个车厢竟都猛然发出震颤，在一道咯吱声中向后不断颤抖，老道手中的障刀更是在径直劈开整个车帘后，毫无阻力的暴力劈开小半边车顶，使得车厢倏然就向两边爆开，大半内景都暴露在了空气之中。</p>

不过随着这一道动静暴起，那两匹拉车的马儿反而只是平静，半点嘶鸣声都无。</p>

“师傅这是以言语分散车中人的注意，而后突袭其正面！”</p>

小道眼见此景，不由大为振奋，只差高呼一声师傅好手段了。</p>

但下一刻，他却是猛然怔住。</p>

盖因视线中，原本不可一世，似要暴打一切来敌的老道，这会只是手持着障刀，却是半步未再进，反而呆傻在了原地一般，整个人身都停滞住，反手扬起的刀锋更是一动不动的呆在了空中，微微颤抖着。</p>

小道的心下一紧，他看不清老道的正面是什么，只当师傅是受到了什么创伤，一边急忙掠上前，一边暴喝：“诸位师伯，有强敌来袭！”</p>

咚！</p>

随着这一声暴喝落音，却见老道突然的重重的跪在了马车前室上，且膝盖还因为重重落在木板上而响起了一道沉闷的响动声。</p>

小道愣愣的止步，一脸错愕。</p>

随着老道出乎意料的跪下，他终于见清了那所谓马车中的来敌到底是什么人。</p>

斗笠、青衫，铜黑色面甲。</p>

以及，那一虽然淡坐却仍显得伟岸的人影。</p>

布袍下摆随风晃荡，两只套有皮质手套的手，这会只是一手持书卷，一手做翻页所用。</p>

而其脚侧，就是小道方才所持用的那一桃木剑，毫无威胁却又处处充满威胁的躺在那里。</p>

这会，其只是大刀金马的跨坐，旁若无人的淡淡翻阅着书卷，若仔细看，能看见书封上有《法象志》三个字。</p>

而这时，方才所言的什么‘一击必杀’的老道，却是在愣愣了许久后，终于又尴尬又激动的持刀大拜。</p>

“属、属下，参见大帅，大帅千秋，属下惟愿景从！”</p>

当此之时，一众恰才从大唐观墙头翻出的人影完全是毫不停留，不管是因为错愕崴脚也好，险些踉跄摔倒也罢，皆是纷纷单膝下跪，进而面面相觑，都只是稍有些不可置信。</p>

小道又惊又喜，又喜又惊，惊中带惧，惧中带喜，却也是第一时间抱拳下跪。</p>

大帅？</p>

被瀛洲分舵素来奉为神明的那个三百年不死的大帅！</p>

他壮着胆子抬头去瞟，却见那马车内的人影依然只是静静的翻阅了一下那本《法相志》后，才随手将之合上，进而拾起一旁的斗笠，戴在头顶。</p>

真是好伟岸！</p>

见其终于站起身，小道心下复又大惊，忙不迭的垂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