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今夜无人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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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弗雷德受伤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而这百年中他几乎不曾离开过艾欧塔，为了缓解疼痛他每天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觉，走过的最远距离大概也就到露台，偶尔心情尚可，或许会去阁楼看星星。

离开魔王城？别开玩笑了。

于是魔王大人就眼看着平日里一副小大人模样的下属变幻了神情，少年像是听到了鬼话，微微睁大眼睛，明镜瞳光里闪烁出跳动的烛火。

艾尔弗雷德嘴角上挑，难得起了一点弄逗的心思：“怎么？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吗？”

“我没有。”闻南立刻道。

魔王不合时宜地笑起来。

“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原谅你，闻南。”他慢吞吞地从齿间咬出闻南的名字，末尾的语气带上了不自觉的愉悦，就好像念出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是一件莫大的趣事。

艾尔弗雷德在对待属下的事情上的确很宽容。

闻南记起他刚来到魔王城的日子，因为语言不通等诸多问题，很长一段时间里艾尔弗雷德叫不出他的名字，闻南又不愿意别人用单个的音节来代替，因此魔王便不再称呼他，有什么事就直接去拽或者拍，闻南以为这是魔族奇怪的风俗，便也学着用行动来解决问题。

也就是那时候，闻南对于魔王简单的触碰习以为常，却不想这些行为在他人眼里是如何不可思议。之后艾尔弗雷德学会了他名字的发音，闻南便不得不跟着改掉这个习惯，为此也着实废了一番心思。

“我没有……”闻南皱起眉头，纠结着表情，却因为他的不善言辞而说不出什么反驳

的话。

他本要说我没有需要您的原谅，但仔细想想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在所效忠的神明面前说过的每句话都需要仔细斟酌，以免日后被当成什么契约栓住自己。

而艾尔弗雷德仍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闻南便不想说话，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他了。

见状艾尔弗雷德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即使知道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在开玩笑，闻南依旧是无法理解，戏耍别人真的会有意思吗？

“今晚继续留下吧。”艾尔弗雷德忽然道。

闻南怔愣半晌，下意识换回了公事公办的状态：“您的头还疼？”

“当然。”完全看不出哪里不舒服的魔王大人神色轻松地靠在王座上，“满月可还没结束呢。”

————

闻南将手臂伸进宽松的袖口，蕾丝花边擦过皮肤带起轻微的战栗，他又对着落地镜整理好镀金印花的立领，将背带交叉挂在肩膀，最后抚平衣角末端的褶皱。

做好这些，他才抬头去询问对面人的意见。

艾尔弗雷德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视线在他系着软皮带的腰间停留几秒后，斩钉截铁地开口：

“不行。”

“……”

“精灵的……个头，比你高。”艾尔弗雷德解释，“你这样太瘦了，不像精灵。”

可一开始就是你让我这么穿的啊，闻南想。

况且他本来也不是精灵，让一个魔族去装精灵，简直天方夜谭，他黑发黑瞳的样子在城里乱晃一圈就足够惹人注目了。

过去精灵王与魔王之间是有契约，两边国度同时开放城门，允许对方种族自由地在各自的城邦走动，前提是遵守相互的律法。

但是这份合约在前代精灵王卸任之后便没再延续，新王是个不懂政务的漂亮花瓶，自上任以来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以魔王的性格也不会主动说出续约的话，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原本闻南打算随便装成玩家混进精灵王都，等到了旅店里面再换回身份，结果现在又加了个不知道跟来干嘛的魔王，还对他的衣服挑挑拣拣，无比嫌弃，非要替他

谋划搭配。

好在艾尔弗雷德并没有继续为难他，而是说出来听起来可行的建议：“去找个随便什么东西披上吧，能遮住就行。”

遮住？遮住什么？他整个人吗？

闻南叹了口气，想起仓库里似乎还有件水獭皮的斗篷，以他的身高，应该正好能遮到小腿。

“再去戴个假发吧。”艾尔弗雷德神情自若地审视着少年额前柔软的发尾，像是在装点自己的宫殿，“最好是金色的，长一点、越浅越好。”

“……”

闻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人就是在戏弄自己。

“您的品味真够奇怪。”他忍不住吐槽。

“怎么会。”艾尔弗雷德愉快地笑起来，“我还没让你穿裙子。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愿意！”

破天荒的，闻南没有行礼，径直出了侧殿。

“记得准备好礼物。”艾尔弗雷德突然道。

闻南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魔王用指尖捏起的火苗去点燃白蜡。

他微微低头，脸庞被描摹出朦胧的轮廓：“我们要顺便去拜访一下新的精灵王。”

闻南道：“这是私下会面吗？”

“当然。”艾尔弗雷德说，“我已经期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