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军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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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西斜，橘红色的日光映在来将身后，将他可怖的面容身形稍稍遮掩。</p>

邺城军在早上攻过数次井陉关，午后出战的步兵约有一万两千余人，由八个校尉分别管辖，而校尉们听常山王司马乂的指挥。</p>

迎上手持十字戟的李昊，这些校尉所辖之步卒居然能稳住阵脚，没有当场溃散。</p>

“李大将军，朝廷不忍屠戮这十几万百姓，若大将军肯归降朝廷，常山王将表奏大将军为乐平郡守，加宁北将军，持假节。”</p>

对来将的问话，邺城军派人喊出了相当诱人的条件。</p>

想当官，先造反再招安。</p>

显然，这种阵前招安只是在拖时间，李昊没有给邺城军交替撤退的机会，俯身策马朝着最大的那面大旆旗杀过去。</p>

大旆旗便是表明主帅身份的旗帜，兵卒便靠军阵中有没有旆旗判断主帅是否还在，旆旗一倒，也就该到丢盔卸甲逃命的时候了。</p>

邺城兵军阵里的大旆旗有两杆，成都王、常山王的名号都有，李大将军没有见过两人的画像，不认识这两位司马王爷，只能冲过去将大旆旗下之人挨个儿斩杀。</p>

步卒阵前摆着大量的拒马、带刺滚木，他又要躲避晋军射过来的箭只，又要操控战马绕开拒马、跳过滚木，忙的不亦乐乎。</p>

来势汹汹的敌将威名在外，大旆旗下的晋军将校登时慌乱起来。</p>

常山王司马乂却还沉得住气，接连下令，大旆旗下的令旗、绛色幡旗被旗手先后竖起，除去大旆旗附近的四校之兵外，位置靠后的四校之兵缓缓朝着营寨撤去。</p>

“末将乐凯，愿领国兵出战，阻拦敌将！”</p>

一名身形魁梧的大将策马跑到常山王身前，下马后抱拳请战。</p>

“彩～君可领兵二百，斩杀贼将李昊。”</p>

司马乂大喜，点出了他麾下最能打的两位伯长和他们管辖的戟骑兵，与乐凯一同迎战来袭的贼将。</p>

乐凯是普通士族出身，其父亲乐广是文坛公推的清谈领袖，乐广又嫁了一女于成都王司马颖，乐家和司马颖、司马乂两兄弟绑定很深。</p>

常山王也不指望乐凯能斩杀恶名在外的贼将李昊，只期盼他带兵拦住一段时间，让邺城军步卒撤到营寨附近。</p>

两百名重铠骑兵迎出去后，敌将冲杀的压迫感总算是降低不少，趁这大好时机，司马乂再度下令，让剩下四校之兵也先后撤离。</p>

大旆旗附近的这一千五百人最后再撤，为了让邺城兵安心听命，常山王司马乂一直稳居于旗下。</p>

乐凯的另外两个弟弟乐肇、乐滨领着自己属下护在常山王身前。乐家兄弟总共五人，都是忠义之辈，有三人身处常山国兵之中，另有两人在洛阳中军担任骑兵督。</p>

司马乂还不想乐肇这两人今天折在井陉关口，于是开口下令：</p>

“乐肇、乐滨率两百人撤到营寨辕门附近，接应回营之兵。”</p>

乐家兄弟出身低微，没有自己的私兵部曲，领辖之兵皆是司马乂的国兵。</p>

常山国的国兵统共五千人，之前贼兵攻略常山郡时，司马乂见成都王不发兵相助，就逐步撤退到东边的中山国，保存了大部分国兵。</p>

此次朝廷大举剿贼，常山王觉得有希望，就与中山王司马缉带两国之兵合力助剿，常山郡诸县被先后攻克，唯有井陉城久攻不克，司马乂之后又被成都王请过来统帅这支邺城军，他的国兵大部分留在井陉城外继续围城，只有七百精锐跟在身边当护身亲兵。</p>

乐肇两兄弟领命而去，此时贼将李昊已经和司马乂的戟骑兵混战在一起。</p>

不同于弓骑兵、匈奴鲜卑骑兵的迂回对射战术，戟骑兵继承了汉地步卒勇于近战肉搏的作战风格，一旦接战就贴到近脸，在马上持戟恶战。</p>

敌将也手持长戟，这群戟骑兵冲锋时自然双手平拿长戟，上半身前倾，以此来抵消长戟刺中敌人所传来的反力。</p>

领头的乐凯所持武器又和戟骑兵不同，那是一杆双刃矛，首尾都加装了铁刃，矛刃特地加长，不仅可以在冲锋时滑把扎枪，还可以在马上左右挥刺，在骑兵堆里的混战中相当占优势。</p>

这也导致了一点，跟着乐凯出战的戟骑兵与他拉开七八步的距离，以免双刃矛的后刃不小心伤到自己人。</p>

“来得好！”</p>

李昊怒喝一声，持戟挺马迎上前，在双方靠近的一刹那以戟刃格挡来将长矛，顺势把戟尖推到了这人左手附近。</p>

乐凯顿时大惊失色，架矛的左手虚放，右手死命一推矛把，也不管刺没刺中敌将身躯，就往右侧翻滚下去。</p>

落马不要紧，要是这一戟挨实了，半片身子都会被戟刃割下来。</p>

李昊微微让开矛刃，而后左手抓住这杆明显是定制的双刃矛，右戟左矛继续对上前方的那一大群戟骑兵。</p>

马蹄声如闷雷般响起，与李大将军接战后，戟骑兵们的冲锋为之一滞，左右两翼顺势包抄过来，将李昊团团围住。</p>

数十杆卜字戟从四面八方穿刺过来，新到手的双刃矛明显更适合眼下的局势，于是李昊丢了十字戟，只用双刃矛前后左右突刺。</p>

为了避免长戟刺中敌人后反力将骑手推下马，戟骑兵群的冲锋速度控制在中等左右，正面对撞时大多靠前手支撑枪杆，后手推戟伸缩突刺。</p>

混战之时戟的用法就多了起来，啄、勾、砍怎么方便怎么来。</p>

但让常山国戟骑兵绝望的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砍杀，被围困的敌将一直屹立不倒，手中的双刃矛反倒使得虎虎生威。</p>

倏忽之间，矛杆如同织布机上的梭子，来回穿过戟骑兵们重铠，带出黑血碎肉。</p>

双刃矛穿刺之强势，仿佛周围戟骑兵的重铠是由豆腐制成。</p>

可能仅仅过了一会儿，也可能过了许久，反正跟从乐凯出战的戟骑兵们伤亡已达三四成后，外围骑兵终于被杀的胆寒，先后策马离开此处战场。</p>

李昊身边已经围成了一个火山样式的尸堆，胯下战马也被啄杀而亡，他清理完身边敌兵，才从火山尸堆里跳出来，向不远处的一匹战马追过去。</p>

无主战马被人类之间的厮杀惊吓到，马步沉重逃离这方满是血腥味儿的天空，追上这匹战马花了李昊不少时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