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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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特性最为鲜明的怕还要属他们主子，只是这特性平日轻易不显。</p>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农人遽然惊呼少东家来了。</p>

顾云容一转头，正看到谢景乘舟疾渡而来。</p>

谢景甫一登岸，便直奔顾云容这边来。他到得近前便急道：“我正要往表姑家中去，可巧就在半道遇上你了。兜兜快随我走，我要跟表姑说，这婚不退！”</p>

顾云容觉着她该跟谢景谈一谈，但眼下显然不是说话的地儿，思量一回，道：“回头再说，表哥先回。”</p>

谢景又是怕她误会，又是喜于偶遇，竟是嗫嚅半晌，语不成句，眼睛里全是顾云容，农户们焦急地诉了几回秧苗被踏之事，他都一字未入耳。</p>

直到桓澈拎着他的七尺大刀大步而来。</p>

谢景是个自小拿笔杆子的书生，瞧见这把比他还高的刀，便是一惊。</p>

这把刀……竟瞧着像倭刀。</p>

倭寇喜使长刀，长刀劈砍威力巨大，而国朝兵士惯配短刀，因此据说在交战时，倭寇的全力一刀能连着国朝士兵手中兵刃和脖子一起斩断。</p>

这人哪来的倭刀？</p>

谢景面色一寒，将顾云容护在身后，严容质问桓澈是何人。</p>

桓澈漫不经心地将他的七尺大刀换了个手持握，仍旧稳稳当当拎着：“足下又是何人？”</p>

“我乃此间农户的少东家，”谢景此刻终于看到疑似桓澈手下的一群人正在糟践他家的秧苗，一时怒不可遏，“毁人秧苗，你是当这钱塘县没有王法了么！”</p>

顾嘉彦暗暗朝谢景翻个白眼。你跟王爷说什么王法，那王法就是他老子定的。</p>

桓澈瞧着他护顾云容跟母鸡护鸡崽儿似的，径直越过他朝顾云容道：“作了结，待我这边事了，还要再换一处地方。”</p>

谢景闻言一僵，扭头望过来，急问道：“他究竟是何人？”其实他想问“他是你何人”的，但他竟忽然不敢这样问。</p>

顾云容不知如何作答，看向顾嘉彦，顾嘉彦看向桓澈。</p>

桓澈不予理会。</p>

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杨氏。</p>

杨氏心眼小，赶来问明状况后，当下就疑心是顾家人因着退婚之事怀恨在心，这是领着人来闹事来了。</p>

不然谁会在稻田上打斗？至于对方说会照价赔偿，杨氏觉着那不过是个说辞。</p>

桓澈不耐烦与他们磨缠，待握雾与拏云演武罢，他便要着人赔付胡老汉。</p>

杨氏听桓澈口音知不是本地人，又看一眼他的车驾随从，再看看一旁的顾家兄妹，以为桓澈是顾家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远房亲戚，越认为顾家这是变着法想给谢家找不痛快，又仗着这是在自家地盘上，恼恨之下便生出刁难的心来，要桓澈也赔偿他们主家，且要市价的十倍。</p>

桓澈给拏云丢了一个眼色，拏云即刻会意，将一小袋碎银子扔给了杨氏。</p>

杨氏觉着桓澈这是在羞辱她，一把将袋子掼在地上，定要桓澈给个说法。</p>

桓澈懒怠理她，挥手示意众人拾掇拾掇继续上路。</p>

杨氏极好面子，一心讨口气，在背后讥诮道：“我看你是赔不起！有本事闹事，你倒是有本事拿银子！”</p>

她还真不信顾家能有什么阔气亲戚！</p>

桓澈忽而顿步转头：“你倒说个数出来。”他言罢，小厮便用吴语复述一回。</p>

杨氏转眼看见儿子巴巴地又往顾云容身边凑，暗骂儿子没出息，越迁怒顾家：“口气不小！你若有那许多银钱，倒不如接济接济他顾家。他家而今出了个通倭犯，怕是正打算筹钱捞人，女儿婚事也吹了……”</p>

顾云容闻言气恼，欲跟杨氏理论，却被顾嘉彦拦住。</p>

然而杨氏话未落音，就见桓澈掏出一长串铜钱：“方才所毁秧苗约四分之一亩，这是此间水稻丰年两倍市价。”</p>

杨氏一愣。</p>

“这是二十倍。”桓澈说话间竟是取出一小枚雪白的细丝银锭。</p>

杨氏不由瞪大眼。</p>

那可是成色上好的纹银！</p>

“这是两百倍，两千倍。”桓澈玩儿似地又取出几枚成色更高的二七宝银和几张大额银票。</p>

众人都看傻了眼，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p>

杨氏眼珠子几乎红得滴血，顾家人何时巴上这等阔气的公子哥儿了？！</p>

送上门的冤大头没道理不宰，杨氏待要命人将那两千两银票取来，却见桓澈又收了回去：“我不过给你看看。”言罢，掣身而去。</p>

顾云容看着气得抖的杨氏，莫名觉着解气。</p>

谢景举业上头争气，头先连中小三元，可把杨氏厉害坏了，人前都开始摆官太太的谱儿了，到顾家做客时隐隐透着屈尊纡贵的架势。顾云容觉着照这个苗头来看，将来她要真嫁入谢家，怕是日子不好过。</p>

母亲也隐约有这个担忧，但顾家门庭有限，谢景已是能说上的最好的夫婿人选。</p>

谢景对着顾云容远去的背影望了少顷，疾步至母亲面前：“母亲若不想儿子与您离心，便继续自作主张，继续踩顾家。”</p>

杨氏正气得肝儿颤，听见儿子这话，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厥过去。</p>

“什么叫自作主张？婚姻大事从来依从父母之命！何况我跟你爹可都是为你着想！”</p>

谢景放下脸来：“娶妻的是儿子不是父亲母亲。儿子这便去跟表姑那里代父亲母亲赔不是，将婚事挽回。”</p>

杨氏怒目而视：“你倒是敢！”</p>

谢景冷笑：“母亲看儿子敢不敢！”</p>

因着之前打斗污了衣袍，桓澈上车后更了衣。坐定后，他掀帘对车外马背上的拏云道：“回去之后，将案卷从衙署取来，我晚间要审阅，后日提审于思贤。”</p>

拏云应了一声，又不确定道：“只取于思贤的还是……”</p>

桓澈略略一顿，道：“将于思贤的和顾同甫的一并取来，后日一同提审。结了案也算了结一桩事。”</p>

他说话之际，恍然间又想起了昨晚那个诡异又靡艳的梦。</p>

但愿他今晚能清清静静睡个安稳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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