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贰）巫山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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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占领鄢城, 城中已空无一人, 仿佛如同地狱般寂静, 秦军兵临城下，夺取郢都, 焚毁先王夷陵, 士心涣散, 楚顷襄王只好落荒而逃, 迁都于陈城。</p>

纪妙之来到了陈城，又闯入了宋玉所居的住宅，只见他跪坐在桌案前, 手握笔在写着什么，她莫名有些恼火，上前问道：“宋玉，你在这写这些有何意义, 你可曾看到你家乡的百姓了？那是你出生的地方, 而如今，那里变作一座死城, 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气息, 有的甚至爬满了蛆虫, 却无人为他们收尸，你应该跟你的老师一样, 而不是躲在这里, 写些无用的诗赋, 它们能救回那些无辜的百姓吗？”</p>

宋玉停下笔, 目无波澜，淡淡道：“恩师，他跳江自尽，以身殉国了。”</p>

“你说什么？”纪妙之退后了几步，是啊，为何馋言奸臣反而活得长久，而这些衷心报国之人却被流放，最后还死于他乡。</p>

尘世间，果然是没有公平可言的。</p>

“郢都沦陷，恩师得知此事后，怀石投河了。”</p>

“这是为你老师所写的吗？”纪妙之望着他手中的简牍，不觉眼眶有些湿热，她能明白宋玉此刻的心情，因为她也一样……</p>

宋玉目光如炬，眼眶绯红，为了创作《招魂》，他大概整夜不眠不休，他扔掉手中的笔，卷起简牍，冷笑三声：“子渊有愧于恩师，有愧于鄢城百姓，恩师在世犯颜直谏，可先王被张仪所惑，听信佞臣之言，将恩师赶出了郢都，可子渊当时年幼，什么都不能为恩师做，如今国破家亡，恩师深知再也回不到故土，悲愤之下以死明志。”</p>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纪妙之明白他的为难和苦衷，何况君王心不可测，为臣者要么顺君心，要么直谏言，而宋玉选择婉谏，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却终不常在。</p>

宋玉完美无瑕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你说的对，我因犯颜直谏会惹祸上身，与恩师那般受到驱逐，皆是因为我要留在楚王身边，才能无时不守着这片山河。”</p>

他所要做的不是逃避，当年是屈原将他带到郢都，他踏入了仕途，虽处处受小人排挤，却始终没有忘记恩师教诲，他的魂魄虽再不能回到家乡，但他地心却一直挂念着楚国，而宋玉愿代替他走完这条路。</p>

见他简单收拾了包袱，往门外走，纪妙之问道：“你去哪儿？”</p>

宋玉顿了顿，却未回头，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丝苍凉：“玉笥山，送恩师最后一程。”</p>

宋玉刚离开，巫觋便带着几个士兵将冲入了宅院，喊道：“妖女在这里。”</p>

巫觋笑容诡谲，说道：“就是因为你这妖女冒充神女，才使得神女怒，使得楚国遭如此大祸。”</p>

“郢都被夺，与我有何关系？你们如今要做的是重拾山河，安抚百姓才对。”纪妙之怒视了一眼巫觋，她在这儿的消息，必然是有人在楚王面前告密。</p>

“巫觋，赶紧将此妖女收服，回去向大王复命。”怀壁只敢躲在巫觋身后，在他耳边指挥。</p>

纪妙之就这样被他们带了回去，这些本就都是胥长廷计划好的，瑶姬在楚王面前污蔑她是祸国妖孽，派人来捉拿她。</p>

她便假装被怀壁抓到囚牢中，引瑶姬出来，那巫觋便是她所化，纪妙之没有丝毫诧异：“瑶姬，果然是你。”</p>

“是我，我一直在郢都，等待杀了你的机会。”瑶姬对她与胥长廷恨之入骨，可又因为胥长廷时刻守在她身边，自己才没下手的机会。</p>

“我不明白，你是神女，为何要变成这样？”纪妙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p>

“神女峰上，清冷孤寂，终日只有朝云和江河相伴，世人都认为神仙潇洒畅快，却不知他们被剥夺了一切，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瑶姬只是想追求人类所说的爱情，她从未觉得自己有何错。</p>

纪妙之想到鄢城的浮尸，心寒道：“楚国的百姓，你曾经想要守护的，如今你却放弃了他们。”</p>

“我为守护他们，可他们又付出国什么？人心都是贪婪的，他们求神只为了在为神者身上获取什么，而一旦不应所求，他们便会谩骂、忿恨。”瑶姬已受够了这一切，她不愿再为别人而活，而要去追求自己的人生。</p>

纪妙之提高了嗓音问：“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毁灭？”</p>

“不，是亲手毁灭。”瑶姬目光森然，若楚国的百姓可以抛弃她，不在信奉她，她又为何要守护他们。</p>

楚王听谗言，远忠良，好女色，楚国迟早是要灭亡的她帮助白起，也是再帮那些百姓脱离战乱的生活。</p>

纪妙之目瞪口呆地问道：“什么意思？是你帮助了白起利用水攻，让郢都沦陷？”</p>

瑶姬并未否认：“没错，只有楚国不复存在，他才会甘愿留在神女峰陪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