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朔景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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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p>

半月后, 皇帝南巡到达云州，太子钟离朔身穿冕服以跪拜大礼迎龙舟于南风渡口。</p>

那一日，云州旌旗蔽空、分别八年的母女见面, 分外感人。</p>

不多日，由大将军禤景宸护驾, 皇帝携太子返回源州。</p>

在钟离朔的印象里, 她的母亲钟离尘是位生性十分冷淡之人。除了重逢之日相见，皇帝曾于众人前失态的将她揽入怀中，其余时候对她不闻不问, 仿佛已经忘了自己多出来了一个太子一般。</p>

只不过，从皇帝为她挑选的老师来看, 皇帝对她还是很用心的。金袍卫, 枢密院, 弘文馆等处, 都挑选了人为她的老师。就连刚返回源州，就被皇帝下旨替代荏苒成为大司命的青岚，都来指点钟离朔。换而言之, 皇帝给予钟离朔的权利是历代太子都及不上的。</p>

监天司历来是皇子不可染指之地, 皇帝不仅给了钟离朔, 还扔下了一句事有大小皆可问询大司命，之后就在宫中继续做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君王。</p>

自云州返回, 皇帝的身体每况越下, 十天半个月不上朝乃是常事。入了冬之后, 皇帝下旨, 令太子监国。</p>

还未曾在朝政历练过的年轻，面对狡猾的群臣束手无策，只得披上一副笑面孔，以退为进，让她们为了一口肉争得你死我活。</p>

糜烂的源都，在这个冬日里越发地纸醉金迷。皇城上下一片翻新，散财无数。就算如此花费，钟离朔却惊奇地发现，国库并非她想象的空虚，可也仅仅只是勉强够用而已。</p>

皇帝休养生息多年，所攒银钱无数，可都不在国库里。</p>

面对源州这奢靡之风，钟离朔想着北方虎视眈眈的蛮族，只觉得十分忧心。</p>

皇帝执政多年，除了许多年前禤氏一族战死过半于望月关，之后楚国与蛮族都是小打小闹而已。贵族们安逸了许久，也就因为中州王叛乱慌了几分，但中州王叛乱蛮族都没攻过来，更令他们觉得安逸。</p>

加上这个冬日，蛮族新换了一位君主，许多人都觉得如今国力强盛的楚国，更加不会有战。</p>

只有大将军禤景宸一干人忧心忡忡，以镇守澜州边境为由，欲要率大军返回澜州。可皇帝不允，下旨令她留在了源州。</p>

禤景宸不得已，只好令部下乐正颍徐仁青返回澜州，镇守边关。</p>

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将禤景宸留在源州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惧她兵权在手，有反叛之心。只不过她刚打了一场漂亮的胜战，皇帝还不好卸磨杀驴。</p>

钟离朔瞧着这位大将军的境遇，想着她的社稷之功，又看着朝上一群谄媚的奸臣，郁结在心。因此，在她监国时期，所有参禤景宸的折子，钟离朔都轻轻放了过去。</p>

除夕之前，皇帝的身体总算是好了许多。于是，除夕之前，皇帝上了一次朝。</p>

这次朝会的目光，均落在了钟离朔身上。</p>

太子钟离朔已经快满十六岁了，国之基石也到了大婚的年龄。礼部为她挑选了一众青年才干，好似十多年前威逼那位皇帝一样，迫着皇帝给太子赐婚。</p>

可如今的皇帝已然不惧这群大臣，朝殿上蹦跶的这群只会说好话的人，不过是被她养废的猪。皇帝没有接受给太子挑选皇夫的提议，而是看向了众臣，言道：“昔年先祖楚宣帝八岁继位，以年幼不得亲政为由娶了比她年长的惠文皇后，令皇后替她执政。如今我儿昭明对朝政生疏，不善国事，也应当迎娶一位年长成熟的太子妃教导她才对。至于皇夫，朕还没老到想抱孙儿的地步呢。”</p>

冷淡的皇帝笑了一声，目光里的寒刃令朝殿上的臣子战战兢兢的俯身称诺。于是，为钟离朔挑选一名太子妃的事宜，便落在了礼部和监天司身上。</p>

年长于太子，又要精通政务，大臣们望着迟迟未北归的大将军，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呢。</p>

皇帝舍不得这么一位将才，又不欲兵权旁落，那么就只能让大将军嫁给太子了。</p>

聪明如钟离朔，怎么会不明白皇帝的心思，散朝之后她忧心忡忡地去找了青岚。</p>

对此，青岚微微一笑道：“殿下担忧什么？你是国之基石，未来的一国之君。这天下的男女，有谁是你娶不得的。”</p>

她身份尊贵，什么姻缘都会有。</p>

钟离朔轻叹一声，“就算是天下之主，有些女子你也是娶不到的。要不然，文康帝为何终生不娶呢？”</p>

姻缘，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它不是交易，是交心。</p>

青岚讶异，“原来殿下还真的想过迎娶禤将军？”</p>

钟离朔哑口无言，思索了片刻，言道：“禤将军这样的大英雄，应当嫁一位与她一般英雄豪杰的人物，而不是嫁给我这种活一天算一天的病秧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