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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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阿媛抓住他的手, 眼睛里的光忽闪不定，像是一个从深山里走出来的小鹿, 眼神中罩着一层迷雾。</p>

“是, 我派人查访了许久，包括你之前待的吴家。”6斐问，“你可还记得那个陈嬷嬷？”</p>

“记得，她是吴夫人的心腹，扬州一别, 不知道她被卖到哪里去了。”阿媛点头。</p>

6斐说：“她亲口证实了此事。当年是她配合着窦夫人将你送到了吴府，并且将吴夫人的儿子则送往了王府。”</p>

阿媛的呼吸一下子乱了，她抓着6斐的手紧了又紧，几乎挠出血痕。</p>

“我娘是窦英华, 那我爹不就是……”她抬头看向6斐，“宫里的大皇子不就是……吴夫人的儿子？”怪不得, 怪不得, 这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 吴夫人对她的算计，她在关键的时候选择给了吴芳菲一条生路而不是她, 这些困扰她多年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释。</p>

“事关重大，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们都不敢妄下定论。”6斐道。</p>

如果仅仅是阿媛认父不难，但其中涉及了皇室秘辛，甚至是储君的废立。而这当中一旦出了丝毫差错, 阿媛这颗小脑袋便要身异处了。</p>

阿媛站起身来, 她揉了揉眼睛, 转身捡起地上的画卷。</p>

“别看了，不过是一个抛弃了你的女人。”6斐随之起身，从身后抱住了她。</p>

“我再看看。”她握紧了画卷，红了鼻头，认真地盯着画上的女人。</p>

她们长得可真像啊，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阿媛甚至以为这是6斐画的她。可再仔细看看，虽然她们的五官相似，可神态却相差甚远。画中的女人下巴微抬，满脸的张扬自信，像是站在了山的最高处，睥睨天下。这样的神态，阿媛绝不会有，她是卑微的、弱小的，即使偶尔还保留着一丝骨子里的桀骜不逊，却也差不多要被命运磨平了。</p>

看着看着，阿媛的眼泪便落下来砸在了画卷上，双眼起了雾气，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影，握着画的双手也开始颤抖了起来。</p>

6斐夺过她手中的画，一把扔在了地上。</p>

“你做什么！”阿媛带着哭声大吼。</p>

她正弯腰要去捡，6斐一下子将她拉了回来，将她推倒在椅子上，他扶着椅子两侧把手，看着她：“这般狠心抛弃你的女人，你还要认她吗？”</p>

“可她是我娘，我还没有见过我娘的样子……”阿媛嘴角一瘪，哭出了声。</p>

“即使从你生下来她就亲手把你送给别人，你也要认？”</p>

“6斐，你不明白，你一直都有娘疼，我没有……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到清水村的，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我爹娘还在不在这个世上。我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了……”语无论次地说着，阿媛掩面而泣，泪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p>

6斐的表情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可没办法，不争气的是她，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抬起臂膀环过她的后背，咬牙切齿的安慰她：“怕什么，你还有我。”</p>

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之别什么地位之差了，她紧紧地抱住6斐，放声大哭了起来。</p>

没有爹娘，没有家，她已经在这世上晃了二十年整。</p>

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自己真的是赵大头的女儿，那么她虽然憎恶自己的父亲，但绝不会再心心念念地奔着一个残忍的结果而去。</p>

换子……从知晓她性别的那一刻起，她的母亲就选择了姨母的儿子，然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p>

她的存在，是被她母亲亲自否决了的，多么残忍的答案。</p>

……</p>

这一晚，阿媛是在6斐的怀里哭着睡去的。命运对她太残酷，而她此刻只想找个能依靠的怀抱安稳地睡过去。</p>

“二十岁了，还是没什么长进。”见她睡熟，躺在她身边的人低头凑在她耳边抱怨她。</p>

……</p>

次日，阿媛从6斐的房里走出来，孙妈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着阿媛的目光像是染了毒液的箭矢。</p>

“孙妈妈。”阿媛忐忑地走上前。</p>

本以为孙妈妈会教训她一番，最不济也要说一些话来暗示她谨守本分，可没想到孙妈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轻巧地从她身边走过。</p>

阿媛：“……”</p>

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抬腿离开，不料一件袍子突然从天而降罩在她的脑袋上。</p>

“这一件是你哭湿的，你负责洗干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p>

阿媛伸手扯下脑袋上的衣裳，闷声闷气地回答：“知道了。”</p>

6斐的温柔只会出现在她哭鼻子的时候，其余她没有哭的时间里，他则负责让她哭出来，例如现在。</p>

洗衣房里，见阿媛拿着一件男人的袍子在洗，让其余人看她的目光又变了一层。</p>

“有些人命真好啊，一飞冲天……”</p>

“听说老爷不仅对她另眼相看，还让她在书房伺候了整晚……”酸酸的语气从旁边传来。</p>

“这么快就爬上老爷的床了，往日的确是小瞧了她……”</p>

类似这样的闲言碎语阿媛平时并没有少听，在6斐对她做出一系列出主仆关系的动作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会有今日的结果。</p>

“阿媛，你不辩解几句吗？”同样从顺阳郡王府被卖出来的丫环春喜问她。</p>

“辩解什么？”阿媛低头搓着衣裳，心里却在警惕6斐这衣裳料子可不菲，她可千万别洗坏了。</p>

这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就是清者自清，无意辩解。</p>

春喜点了点头，对着阿媛竖起大拇指：“有气量，是我小看你了。”</p>

阿媛抬头，有些茫然：“皂角粉还用吗？”</p>

“你来你来。”春喜赶紧把罐子往她那边推了推。</p>

“多谢。”阿媛抓了一把皂角粉，仔细地洒在衣襟上，认真地搓了起来。</p>

春喜：不愧是一等丫环，这都不生气，真是太厉害了……</p>

而阿媛是这个意思吗？当然不是。</p>

“辩解什么？”的意思应该理解为：睡过，摸过，亲过，还有什么辩解的余地吗？</p>

衣服晾干了，阿媛折好抱进了书房，准备亲自交给6斐，以表示自己哭湿他衣裳的歉意。</p>

“放一边，先说一件重要的事。”6斐见她进来，率先开口。</p>

“还有什么吩咐？”阿媛笑着将衣裳放在一边，站在他面前。</p>

6斐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用意不言而喻。</p>

阿媛往后退了两步，就差退到窗沿边儿了。</p>

6斐点了点头，收回手：“本来想告诉你进宫面圣的礼节，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自己去琢磨吧。”</p>

“面圣？”阿媛愣了，“你说我吗？”</p>

“否则还有谁？”6斐挑眉。</p>

阿媛至今仍然不能把圣上和父亲等在一块儿，当然，就算是皇子也不敢将父和君混为一谈，何况是她这样尴尬的身份了。</p>

“他要见我？”阿媛冷静了下来。</p>

“他对你很好奇。”</p>

“因为你？”</p>

“聪明。”6斐扬唇一笑。</p>

阿媛却有些不是滋味儿，她说：“也只有从你这里才知晓我了，他又不知道我是谁……”</p>

“从我这里有什么不好吗？”6斐站了起来，他一步步朝着阿媛走过去，直到与她半臂之隔，“我可以光明正大在别人面前提及你，在我这里你不用做一个藏在地底下的人，也不用背负身世的包袱，你就是阿媛……”</p>

他抬手捧起她的脸，低头看她：“你就是我愛的那个傻姑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