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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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夫人这病势来得凶险, 本来已经要康复了, 结果被6老爷这一激, 立马人事不省了。</p>

府里的大夫一刻不敢离开6夫人的病床前, 一直和6斐报告6夫人的病情。6斐虽然心急, 却并不显得慌乱, 有条不紊地和大夫商量，这也让大夫能受他的影响冷静下来给6夫人诊治。</p>

至于6老爷，在6斐进门之后几次想跟他搭话都被无视，虽然6老爷心中有气, 但一看床榻上躺着的夫人, 怒气又立马熄灭了下去。</p>

夜色渐沉, 府里各处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大夫守在病床前，仆人们也忙活了一天, 好在6夫人的身体底子不错, 虽然虚弱但至少脱离了性命之忧。</p>

大夫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起身告知6斐：“夫人已无大碍, 静养些时日就好了。”</p>

“多谢陈大夫。”6斐拱手道谢。</p>

陈大夫立马回礼：“大人客气了, 这都是我的职责所在，可不敢担大人这‘谢’字。”</p>

“大夫辛苦了，许秋, 送陈大夫回去休息。”6斐道。</p>

“是, 陈大夫这边请。”一旁侯着的许秋上前。</p>

大夫一走, 屋子里的人也散去了大半, 仆人们各自忙活去了，只留翠菊还守在6夫人的床前。</p>

“今晚我睡在外间，你早些歇息去吧。”6斐道。</p>

翠菊立马站了来，道：“照顾夫人是奴婢该做的事情，还请老爷回去休息吧。”</p>

“伺候病母，床前尽孝，这哪里是你的事情。”6斐看了一眼床上面色苍白的母亲，道，“我离家多年，未曾有机会在母亲面前尽孝，这次就算是补偿了罢。”</p>

“那奴婢在外面守着，老爷若有什么吩咐唤奴婢便是。”翠菊道。</p>

6斐点点头：“去吧。”</p>

翠菊弯腰退了出去，临走的是抬头看了一眼6斐的身影，摇曳的烛火下，看起来多了几分高大。</p>

6夫人是早就醒了的，下午大夫一施完针她就有了意识，之所以迟迟不睁眼，无非是不想面对这屋子里的人。说来6斐曾跟一高人学过吐纳功夫，凭一个人的气息变化就能听出她是熟睡还是清醒。他支开翠菊，也是想单独和母亲说几句话。</p>

听到关门声响起，6夫人自然知道这屋子里就只剩下一个6斐了，如此，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p>

“子明。”</p>

“儿子在。”</p>

6斐上前扶起6夫人，往她腰后垫了两个大迎枕，让她稳稳地坐了起来。</p>

6夫人的面色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晕过去的样子已然是好太多了。虽然脑袋里仍然有些晕眩，但她不愿意睡过去，反而想跟6斐说几句话。</p>

6夫人抚了抚额角，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子明，让你看笑话了。”</p>

“咱们是一家人，哪有什么笑话可看。”6斐掀开袍子，侧身坐在床沿上。</p>

6夫人仔细打量他，从眉眼轮廓到身躯气度，看过去的每一眼，她心里都是满意的。</p>

“以前我总认为你和你父亲像，可你越长大我却越觉得你们俩相似之处少了许多。”6夫人气息仍旧有些虚弱道。</p>

“父亲做了这样的错事，母亲大可以责怪他，但切勿因为难过而伤了自己的身子。”6斐劝慰道。</p>

6夫人轻笑：“我这大半生都给了6家，操持里外，相夫教子，从无怨言。你父亲今日如此对我，确实令我伤怀。想来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纳妾的心思，不过是因为你给娘长脸，这样的心思才没有被放出来。如今来了这长安城，满眼浮华，加之你大司马的身份，对你父亲拍马溜须的更不在少数。这次我之所以生气，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的不忠，而是因为他太过自私自利，光顾着垂怜美人而忘了你的处境。”</p>

“我儿文人出身，最终却在刀枪马背中走出来，九死一生啊……”6夫人说着，眼底泛起了泪花。她每每想到到6斐那只拿笔的手握起了刀剑，在战场上几进几出，她都难以入睡。那是怎样的辛苦才能造就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圣上倚重他，难道不是因为每次危难时刻他都冲在了最前面吗？</p>

“你父亲可以只看到你的权势地位，但于我而言……”6夫人伸手拉住了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得知你以往受的每一分伤痛，都是在当娘的心上扎针啊。”</p>

6斐低头，看着母亲拉着自己的手，一个细腻一个粗糙，界限分明。</p>

“子明，伴君如伴虎，你战战兢兢地给圣上当差，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你的位置，你能有今时的地位，你的艰辛娘再清楚不过了。如今你父亲不能体谅你，是他作为父亲的失责，为此我也感到心寒。”6夫人道。</p>

6斐一直知道，他母亲并不是一个眼光狭窄的妇人，相反，她有乎寻常的敏锐。她今日这一席话，慈母情怀，悲悯疼惜，6斐会永远记在心里。</p>

“母亲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你不必担忧。”6斐反手握住6夫人的手说道。</p>

“你怎么处理？你是子他是父，哪有儿子插手父亲房中事的？”6夫人温婉一笑，笑容里藏着几分让人颤栗的冷意，“如今既然有人敢进我们6家的门，我作为你父亲的正妻，自然知道如何管教府中人。”</p>

“你身体不好，不要再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操心了。”6斐摇头。</p>

6夫人握紧他的手：“看到我儿前路不平，有贱人作祟，为娘的不敢倒下。”</p>

6斐无奈一笑，也许在母亲的心中，孩子永远是该被她们保护在臂弯之中的吧。</p>

母子俩敞开聊了半宿，该谈的不该谈的都谈了，6夫人心里的郁结之气也渐渐疏散了许多。知道6斐关心她敬重她，这于她而言就是最好的良方了。</p>

“母亲休息吧，儿子告退了。”</p>

“子明。”</p>

6斐走到房门前，伸手拉门，突然听到6夫人在后面喊了她一声。</p>

6夫人坐在床头身子微微往前倾斜，她朝这边看过来，原本端庄的面庞在烛火后面更显得有几分柔和。</p>

“若你能给阿媛安排一个好的身世，我会同意她进咱们6家的门的。”</p>

6斐侧头看向她，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p>

“我与你父亲门当户对，家世匹配，虽造就了一个你，但于我自身而言也没有多么快活。”6夫人侧靠着床头，偏头看6斐，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如果你真的非她不娶，那这门婚事我不再反对了。”</p>

“母亲。”6斐快走了几步，站在了她的面前，面色隐有激动。</p>

“但如果最后你们仍旧是不欢而散，这就怪不到我的头上来了吧。”6夫人嘴角一勾，笑着说道。</p>

“自然。子明多谢母亲成全。”6斐撩袍下跪，弯腰磕头。</p>

6夫人双手搭在被褥上，瞥了一眼旁边托盘上的甜汤，她希望这一次自己的妥协没有错。</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