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也曾醉里舞剑器·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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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赵扩再来的时候, 排场比先前要大了很多。</p>

他虽然是微服出巡，偷溜出来的，但毕竟有韩侂胄在身边，被萧昊道出了身份之后也没有再做什么隐瞒, 好生被官府请回去休息了一晚。</p>

这一晚倒让他重新听到了不少有关萧昊的传言，有他年少成名锋芒毕露，有他专剪负心人行事乖张，有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天下第一, 但这都比不上在那忆盈楼里的时候, 他少年意气痛斥众人的印象深刻。</p>

赵扩虽被他骂的狗血淋头，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小鬼的确让他生了招揽的心思。</p>

起初觉得他年纪小，利用完当做弃子也没什么可惜；后来听他说话有条不紊, 心思缜密，又觉得或许他再过两年能做国之栋梁……反正无论如何，这小子定要被他收入麾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待他入宫之后再做观察也不迟。</p>

那金国的贵族被如今在他手里，他命人软禁了起来, 小鬼嘴上顶撞他，做事却还是看得出忠君之心。</p>

想来这一晚上过去，小鬼应当是想通了。</p>

赵扩乐呵呵地想着, 天下那么多有才之士, 巴不得求他一道御诏, 他给了这小鬼这么大面子，总能把人搞到手。</p>

然而一见到萧昊，赵扩的火气蹭蹭地就上来了。</p>

萧昊坐在椅子上，下半身盖着一条毯子，见了他也没有起身，就这么一言不直直地盯着赵扩。</p>

赵扩皱着眉头，压抑着怒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p>

萧昊对他拱了拱手当做行礼，冷静道：“诚如陛下所见，如今天下已经没有能跳出公孙剑舞之人，陛下可以回去了。”</p>

赵扩冷笑出来，肩头耸动了两下，哼道：“没有人敢这么忤逆朕！”</p>

“陛下金口玉言，想必不会食言。”</p>

这不识好歹的小鬼！</p>

赵扩盯着他那双腿，深深呼吸了几次，才忍住当面砸个杯子在他头上的冲动。</p>

让这小鬼好好考虑，就考虑出这么个结果，冥顽不灵！</p>

赵扩盯着他身上那条毯子，阴沉笑道：“朕听说，你的武功在武林中是天下第一，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成就，朕不信你能抛得下！你以为这样就骗得了朕？”</p>

萧昊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慢慢道：“陛下若不信，可以宣御医亲自来看。”</p>

赵扩的眸子沉了下来。</p>

他敢这么说，必定是确定御医都瞧不出毛病。</p>

怎么会有人对自己这么心狠？连天下第一的武功都可以轻易舍弃？他图什么呢？就为了不入宫？</p>

赵扩想不明白。</p>

萧昊又道：“陛下其实可以放心，我既铁了心要让陛下清醒，定然不会给自己留后路。如今我两条腿经脉尽毁，再也不能剑舞了。忆盈楼的姐姐们只学得几式改编后的皮毛，引不了天地异象，根本算不得公孙剑舞，陛下一言九鼎，想必不会反悔。”</p>

赵扩猛地一拍桌子，震地桌面上的茶壶都在哐当作响，一字一句反问道：“你想让我清醒？”</p>

萧昊抬起头，正色道：“昨日陛下所言北伐用将之事，诸多疏漏，还请陛下思虑清楚。”</p>

赵扩一听，果然如他所想，这小鬼确实是看出了什么，昨日才突然揪着剑舞之事不放，于是道：“说下去。”</p>

朝堂之事，萧昊不好多说，但提醒一下赵扩却是做得到的：“北伐劳民伤财，大宋如今气运衰微，不是用兵之机。先平内忧，才可一致对外。”</p>

赵扩眉心皱成了一团：“你是说朝廷之中有内奸？”</p>

萧昊点到即止，继续道：“听闻陛下十分重视台谏，只是这台谏之官，是否真的能代表公论，陛下可曾留心？居心叵测之辈引荐党羽，控制言路，陛下一旦被他们操控所思所想，江山危矣。”</p>

赵扩闻言冷静下来。</p>

这又是另一回事了，台谏一直有纠正帝王疏漏、弹劾百官的权力，他的确一直对台谏很上心，只是台谏的公正与否……似乎自己真的未曾思虑过。</p>

莫非自己一直在被群臣操纵不成？百姓眼中，他就是这样一个傀儡帝王吗？</p>

萧昊看他有听进去的意思，接着道：“如今举国上下，纸醉金迷，安于现状，陛下肃清朝堂之后，还需整顿一番。待士气高昂之时，一鼓作气，收复江北。”</p>

赵扩心中一凛，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给我点出这些，自己又要做什么？既然有这份心，为什么拒不入宫？”</p>

萧昊叹了口气，摇头道：“陛下真糊涂啊！一来，我是剑舞传人，陛下无论如何要召我入宫，不是等于昭告天下自己贪图享乐，百姓会如何想？二来，我是江湖人，打打杀杀不懂规矩，皇宫不适合我，召我入宫，陛下要平添许多压力；其三，我今年还不到十二，陛下你……不怕被人传出喜好娈.童的污名吗？”</p>

赵扩终于“噗”地笑了出来，没好气道：“你可真敢说！”</p>

这小鬼听来倒是处处为他考量。</p>

然而此刻却又忍不住有些痛心可惜，这小不点一腔热血，赤子之心，却被自己的所谓金口玉言逼得舍了天下第一的武功不说，从此还要做一个废人。赵扩虽自觉不是一个合格的明君，但也不是残害忠良之人，如果萧昊所言不虚，那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傀儡，代价未免有些大。</p>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忆盈楼的事情，朕向你道歉。朕不会再为难那些女子。”</p>

他肯虚心认错，大出萧昊的意料，萧昊还未来得及回复，就又听他道：“不过，朕依旧想请你入宫。既然你顾虑有那么多，那朕给你五年时间，你天资聪颖，自己考科举来找朕。若是科举都考不中，那也是朕有眼无珠，看错了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