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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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全都处理干净了, 再过两日便能入郑。”</p>

听到长子禀报, 屈巫松了口气。自前日起, 他们便偏离了道路, 改道郑国。副使初时还未觉，昨日察觉不对，前来问询，被他一举拿下。这次出奔，屈巫可带了不少兵士财帛, 使团中也藏了大量亲信, 铲除了副使之后, 立刻一番清理，彻底掌控了车队。</p>

“派人先入郑国，告知夏姬，我不日即来迎娶。”屈巫面上露出了些笑容, 这次卷了出使的贺礼, 好歹弥补了抛在楚国的家产, 他也能风光迎娶那心仪的女子了。</p>

屈狐庸见父亲面上喜色, 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他当然知道父亲出奔，不只是为了个女子, 但是抛却家业，前往他国, 仍是件让人忐忑的大事。也不知楚王会如何处置留在国内的族人。</p>

见他神色, 屈巫就知他心中所想, 笑道：“不必多虑，樊姬乃贤后，楚国又攻鲁在即，绝不会自乱阵脚。至于吾等，大丈夫在世，何处不能建功立业？”</p>

如今新君年幼，朝政还是樊姬说了算。以樊姬为人，就算再如何憎恶自己，也不会对屈氏族人动手，而公子婴齐、公子侧等人要着手攻鲁大计，哪能顾得上其他？得知消息，怕是暴跳如雷之余，要尽快重新遣使才是。</p>

也正因此，他才走的干脆利落。</p>

听父亲如此豪言，屈狐庸在安心之余，也生出了感慨。确如父亲所言，既然楚国无法安居，去往他国有何不可？晋国何其强盛，若能得晋侯重用，亦不亚于身在楚国！</p>

处理了隐患，也安了军心，车队继续前行，再过两日就能抵达郑国，届时郑姬会在驿所相迎，一切都安排妥帖，屈巫心中也生出几分志得意满。谁料又走了半日，突然有一队人马从后面追了上来。</p>

这是哪来的敌兵？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然而对方既不举旗，也不喊话，就这么掩杀过来。毕竟是出奔，能带多少人马？面对乌泱泱的强敌，竟是一时被打乱了阵型！</p>

“大人！匪盗甚多，需结阵迎敌……”屈狐庸高声叫道。</p>

屈巫却高声道：“传令下去，抛下辎重，全撤退！”</p>

抛下辎重？那可是他们全部身家啊！屈狐庸一时想不明白，然而屈巫才是家中主帅，命令出口，谁敢不听？心腹精锐立刻聚拢，不再管那些车马辎重，夺路疾驰。</p>

贼匪求的是什么？不过是钱财罢了。只要车队扔下辎重，这些贼兵十有八|九不会再追。然而出乎意料，那群人竟只有少数脱队，依旧有十数辆战车，二百余步卒追了上来。</p>

这不是贼人！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他们的目标不是财帛，而是他们的性命！如此逃，能逃出去吗？</p>

屈巫单手扶轼，声音丝毫不乱：“扔了车上宝箱！”</p>

辎车上装了不少家当，却也有几箱珍宝放在身边。然而此刻没了辎重，再扔宝箱，他们还能剩些什么？听闻命令，就连车右都犹豫起来。</p>

屈巫见人不动，立刻转身，摘了箱子锁头，一把推下车来。只听“哗啦”一声，金黄郢爰，浑圆珍珠撒了一地，在阳光下灿灿夺目。</p>

身后的攻势猛地缓了下来，驾驶战车的还有几人能记得自己的使命，那些步卒可就没法视而不见了，越来越多人弯腰去拾金饼，甚至还有人为了一串珠链打了起来。</p>

看了眼那三五辆仍在追逐的战车，屈巫怒喝道：“调转车头，随吾杀回去！”</p>

这一下，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扔了身家，抛了金银，何以为生？自然要反戈一击，夺回辎重！而敌军却被财物迷花了眼，争抢还来不及呢，哪还有心恋战？一边是蓄势待，战意高涨，另一边则是士气一落千丈，分毫不存偷袭时的果敢。只听马鸣嘶嘶，车轮轰轰，两支全然不同的兵马，杀到了一处！</p>

半个时辰后，对着一地狼藉，和那几个被俘的贼兵，屈巫脸色阴沉，一言不。</p>

屈狐庸只觉胸中怒火无处外泄：“华元竖子！也敢拦吾！”</p>

谁能料到这波人马，竟然是华元派来的。他一个宋国右师，为何会拦楚国使臣？不怕生出祸患吗？！</p>

“他知晓吾等改道出奔了。”屈巫看着那几个跪地求饶的宋人，声如寒冰。</p>

谁能想到，横插一杠的竟然是华元那竖子。他为何会出兵？屈巫怎会不知！正是他把华元带巫苓出逃的消息，透露给了樊姬，使得樊姬大怒，遣使问责。只是华元如何得知自己欲奔郑国？</p>

心中思绪翻滚，让屈巫眸色更暗。屈狐庸急声道：“大人，可要报复那华氏？”</p>

他们确实有不少办法，可以让华元焦头烂额。然而此刻，是问罪的时候吗？屈巫缓缓摇了摇头：“不必。收拢辎车，立刻启程！”</p>

一击不中，谁知那人会不会再来一击。如今之计，唯有尽快逃到郑国。他现在背弃楚国，又尚未投晋，乃是最虚弱的时刻，万一算计不成，顷刻身败折戟！</p>

屈狐庸恨得咬牙，然而这次脱困，全靠父亲运筹，他岂敢不听？车队又忙碌起来，收拢尚未损坏的辎车，再次启程。可饶是如此，这一战也让他们损了小半家财，几十战兵。车队狼狈不堪，逃往郑国。</p>

※※※</p>

“两倍兵力，也没留下那人，吾要尔等何用？！”听闻信报，华元气得一把摔了手中玉璧，暴跳如雷。</p>

奇袭未能成功，反倒让屈巫击破了阵型，折了五辆战车，百来兵卒。饶是华元这等身家，也肉痛的要命。</p>

“竖子！竖子！可派人去追了？”华元怒斥道。</p>

下面信使嗫嚅：“追，追不上了。车队未曾停留，已入郑国。”</p>

这下可好，就算他身为右师，也不可能掀起两国战端。到手的鱼儿，竟就这么溜了！若那屈巫知晓了派兵的是自己，再倒打一耙，可如何是好？</p>

“那楚女呢？寻到了吗？”华元又道。</p>

“未曾。传言荡氏追兵被大巫诅咒，死伤不少，便失了行踪……”</p>

“诅咒……”华元牙齿咯咯，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既然脱困，不寻他庇护，反倒消失无踪，如今想来，那田恒是从一开始就打算携大巫逃走吧？可恨他竟轻信人言，现在闹成这副模样，如何收场？</p>

“再派多些人，只要孤身男女同行，一个都别放过！”此刻，也唯有抓到大巫，才能挽回些损失。若连楚女都丢了，这一场忙碌，他又为的是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