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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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家主, 君子这大半个月未曾管过坊事，每日只陪着那巫儿在城中闲逛……”</p>

田湣其实只是拿俗务折辱长子, 并不信他能处理好坊中这些难缠的杂事，但是听到属下如此回禀，难免还是有些动怒。如此放肆，全没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 所谓服软，恐怕只是面上之举。也是，这小子自幼就不安生, 哪会轻易转了性儿？</p>

“告诉他, 若是下月折损太过，我定拿他是问！”田湣沉声道, 语气极是严厉。</p>

听到这话，管事心中有数, 这怕是家主要拿人立威了。数年不归, 回来还这副模样, 谁能容忍？况且家主偏心何人，做下人的，哪个心中没数？</p>

又想起这几日妻子絮絮叨叨在耳边说的那些话, 田湣按了按眉心, 愈不悦。这家主之位, 他是下定了决心要传给嫡子了, 切不能让这孽子生出祸端。若他真无心悔改, 带兵之事, 就要从长计议了。</p>

正想着，一个仆役突然匆匆进来禀道：“家主，君上有请！”</p>

今日并不上朝，君上怎会寻他？田湣一下便紧张起来：“备车！”</p>

换了朝服，田湣乘车前往宫城。齐侯并不在殿中，而是在遄台饮宴，见到田湣立刻笑道：“寡人听闻田卿想出了妙法，可让冶坊产出倍增？”</p>

田湣闻言就是一惊，是谁在君前胡言！他赶忙道：“下臣惶恐，实不知何来此等传言……”</p>

齐侯讶然挑眉：“不是你那长子所言吗？”</p>

田湣简直说不出话来，是田恒所言？他整日不务正业，是如何把话带入宫中的？况且这等狂言，也是敢乱说的吗！</p>

然而事到临头，也不好不答，田湣勉强道：“小子顽劣，怕是言过其实……”</p>

这话，齐侯可不爱听：“传他入宫觐见，寡人倒要看看，这话是虚是实！”</p>

田湣背上冷汗都下来了，然而此刻，他又能说些什么？只得陪坐一旁，等那孽子进宫。</p>

没过多大功夫，宫人就带着一年轻男子来到阶下。齐侯见人，眼睛就是一亮：“好生英武，怎地从不见他入宫？”</p>

只见来人身材高大雄健，面容俊朗，一身暗色深衣，更显气势昂扬，不怒自威，正是齐人最喜爱的模样！</p>

田湣哪能不知自家这个长子卖相出色，尴尬道：“犬子这几年在外游历，近日方才归家。”</p>

“招他上来！”见猎心喜，齐侯也来了精神。</p>

那青年听到传唤，迈步登阶，既无畏惧也无谄媚，大大方方跪在了国君面前，行礼道：“小子田恒，参见君上。”</p>

“好！”齐侯心中些许不悦，早就飞了个干净，和颜悦色道，“寡人听匠坊吏人言，你能想法让兵械产出增倍，可有此事？”</p>

“是有此事。”田恒答得干脆。</p>

见他一口应下，齐侯不由看了身边的田湣一眼，奇道：“既是如此，汝父为何不知？难不成是尔邀功心切，大放厥词？”</p>

“小子敢出狂言，自是有所依仗。只是此法需编撰成册，还未呈给父亲。”田恒根本没被齐侯装出来怒气吓到，反倒自信满满，毫不掩饰。</p>

若是换个诸侯，说不好这态度就要惹得对方大怒，然而齐侯不同旁人，最是性褊急，爱夸饰，这般作态反倒激起了他的兴趣：“那册成否？”</p>

“今日入宫，小子岂敢藏拙？书册已带来，愿献于君上！”田恒大声道。</p>

齐侯闻言大笑，立刻让宫人取来了那卷竹简。打开一看，竟然不是新的冶炼之法，只是些坊中之物的记载罢了，文辞平平，也无甚精妙之处。</p>

齐侯面色不由沉了下来：“不过是些寻常技法，坊中工匠早就熟知，又怎会令兵械增产？”</p>

楚国已经遣使结盟，若不意外，明岁就要对鲁、卫动兵，然而这两国皆为晋国附庸，一旦开战，怕是要面对强晋。齐国的霸主之位被晋侯所夺，实是他胸中大憾，因而此次对战，齐侯极为重视的。听闻能令兵械增产，他立刻兴冲冲招来田湣询问，又唤这小儿进宫。若一切不过是对方卖弄，他定不会轻饶！</p>

“君上有所不知，此书非是给匠人看，而是让坊中吏人熟读。唯有吏人用心验看，辨出优劣，匠人才无法偷奸耍滑。所有器物，都有上品、下品之别，若是某处工坊下品太多，亦可问责工长，如此一来，坊中只余良匠，自要数倍增产！”田恒面无惧色，侃侃而谈。</p>

齐侯闻言有些讶然，转头对田湣道：“他所言，可能奏效？”</p>

田湣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法子有用吗？自然是有！他身为工正，最了解坊中痼疾所在，然而往往只能派遣心腹，恩威并用，方能让那些工长老实卖力。若是能把监察之权下放吏人，非但可以使工匠更为用心，还能以此为由，明确赏罚，遏制损耗。谁能想到，自己只是寻个难为人的法子，就让这小子搞出偌大名堂呢？</p>

但是此刻，两人实为一体，关乎田氏一脉，就算田湣不喜，也要为儿子作保：“回君上，此法确实精妙，当有大用！”</p>

听田湣如此说，齐侯顿时大悦，赞道：“果真是工正一脉，代有良才！田郎，汝可愿任吏臣，掌管此事？”</p>

这是要给他授官了！田氏历来任工正之职，若是他早早成了吏臣，掌管工坊，将来这家主之位，要传给何人？田湣暗自焦急，却无计可施。谁料田恒摇了摇头：“回君上，小人虽能编撰这些，却不善管理工匠，怕是不能胜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