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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恒却没有在乎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家祭,本应该显出些紧张或好奇才是,然而他面上心中,都如止水一般。随着号令,他一丝不苟的按照规矩叩拜稽。家主念完长长祷词,高声道:“献牲奉祭!”</p>
田恒直起了身,稳稳捧起了装着整豕的铜俎,一步一步,向着祠中高坐走去。在那里,有香案神主,祖宗牌位,还有以为端坐其上,如带了面具一般,掩去所有神情的女子。</p>
那便是孟妫,田氏巫儿,他的姑母,亦是今日享受血食供奉的先祖化身。</p>
田恒走到了她面前,屈膝跪下,两手平举,把那沉重的俎案,摆在了“尸”面前。随着他的东子,身后跟着的子嗣们,相继把手中礼器奉与先祖面前。有谷有稻,有脯有羹,还有新酿的春酒,供神明享用。而这些,都要进入“尸”的肚中。</p>
待所有祭品摆好,田恒便开口,诵读起了长长祭文。这是他代表族人,请祖先品尝佳肴的祈求,需要上的“尸”肯,才能在一旁伺候祖宗进餐。割肉舀羹,斟酒分米,全要献牲者操劳,也唯有他伺候妥当,没有疏漏,才能使得祖宗满意。</p>
若是孟妫想要使什么手段,必会选在此时。田恒心底提防,嘴上却分毫不乱,把一篇祭文背的情深意重。而面前那女人,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僵坐原处,像是神魂真的被先灵夺去,成了木偶一般。</p>
一篇祭文再怎么长,也有结束之时。当最后一字落下,田恒再次跪倒行礼时,座上那女子,出了一声悠长叹息,声音粗浑,不似女子能出的声音。</p>
这是先祖俯身的明证,所有人都跪倒在地,而那女子身形微动,拿起了手边金匙。她竟没有当众拒绝享受祭品?田恒心头一凛,立刻切肉倒酒,服侍“祖先”。</p>
就如真正的宴席一般,那“尸”在众目睽睽之下吃起了饭,食肉极多,也频频饮酒,如此举动,当然是对供奉满意。下面诸人都松了口气,益恭顺的伺候酒饭,按照祭祀规矩,有条不紊的进行。</p>
待到“尸”吃饱喝足,献牲者退下,田湣才轻声道:“敢问先祖,明岁可丰收否?”</p>
“可!”上的“尸”答道。</p>
那仍旧不是孟妫以往的声调,田湣面上更喜:“敢问先祖,明岁可无疫否?”</p>
“可。”依旧是简单利落的回答。</p>
田湣再接再厉,问出了所有明年期盼的吉兆,有些是“可”,有些则未曾答他,似先祖也有迟疑。不过这些都是往年常见的情形,田湣也不见怪,以后一条一条交谈了下去。</p>
直到问完了来年情形,他突然道:“小子欲立庶长子为嗣子,不知先祖意下如何?”</p>
这一问,莫说田恒,就连下面的仲赢、田须无都没料到,就算祭祀中不能胡乱开口,也引得下面一阵窸窣衣响。</p>
原来是等在这里,田恒唇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轻笑。他还以为孟妫会在自己奉上祭品时作怪,没想到父亲竟然等不及了,直接问出这个问题。此刻先祖若说句不行,父亲是听还是不听?</p>
谁料座上“先祖”并未作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田恒,那双眼中木然无波,似有什么鬼魂透过孟妫的双眼,打量他这个人。</p>
就见那“先祖”缓缓开口:“可占之。”</p>
言罢,她从怀中取了一个龟壳,并未亲自灼烤,反而往前一递:“你,占之。”</p>
她指向的,正是田恒本人。</p>
这下,连田湣都惊了。若是孟妫自己占,还有一定可能作伪,让田恒自己占,则是全把天意交到了这小子自己手中。是凶是吉,一看便知!难道那躯壳中藏的真是先祖魂灵,才会如此不偏不倚?这一刻,连田湣心中也生出了畏惧,不知该会盼来什么样的结果。</p>
田恒却没有犹疑,直接接过了那龟壳。龟壳陈旧,摸来粗糙,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臭味,不知是放了多久的古物。这是把决定的权力交给自己吗?是考验他的本心和抉择吗?还是……田恒抬眼,看向那神情木讷的巫儿,如今她已不是孟妫,而是真正的神明,是庇佑整个家族的先灵……</p>
拇指拂过龟壳,那隐隐臭味变得更浓重了些。田恒笑了,笑着站起了身:“若我占之,必生异象!”</p>
他的声音响亮,整个家祠内外清晰可闻。那注视着他的木然眼眸,突然生出了波动,似是惊疑,似是惧怕,又像要出声阻止。</p>
然而,来不及了!</p>
田恒大步走到了火盆旁,并不像寻常占卜一样,举着龟甲,虔诚放在火上,而是随手一抛,那片龟甲滚入火中,下一刻,浓烟蒸腾,蓝焰燃起!</p>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太晚忘说了,大家月底记得清一下营养液啊,不投喂会过期哒</p>
最近也收到了好些投喂,都木有一一列表,感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还有木偶波儿同学投的两个深水,么么哒</p>
是说这篇写到现在已经没啥人看了,不造是养肥还是弃文了,所以还是很感谢每天回复的小伙伴们,谢谢你们让我知道还有人在看。这月也会努力码下去的,休假就放在11号好了,还是争取保全勤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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