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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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和的消息传回, 齐侯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失了两件宝贝, 又把这两三个月的战果全数拱手让出, 但是好歹保住了社稷，让那些穷凶极恶的晋人退出了齐国。如此一来, 那还会有民怨？</p>

因而在招来大巫刺鬼时, 他也专门表示了谢意：“亏得大巫指点迷津, 晋军一去, 寡人心中顿觉舒爽, 梦里也不见鬼怪了。”</p>

针灸了好几天, 又配合着安眠的汤药和香丸，本就该起到疗效, 何况还解了心头大患, 痰火自消, 然而楚子苓却板起了面孔：“君上可想过, 此战有多少人身故？想要平怨，还要施政爱民, 广布仁德。”</p>

她是一路跟着大军逃回齐国的, 在敌人的威逼下，君子们还能乘车, 步卒和役徒只有靠一双腿跟上, 又有谁会在乎他们的性命？只这一路，离散者数不胜数，各地守军怕也有不少丧命晋军之。而这场大战, 为的是什么？不过是齐侯想要称霸的野心。从始到终，齐侯都没把这些人命放在眼底。</p>

楚子苓知道齐侯还是颇为信赖自己的，这时不进言，又待何时？</p>

齐侯哪会想到大巫竟然如此说，然而这场大战，确实磨掉了他身上不少桀骜，迟疑的点了点头，齐侯道：“大巫之言，如朝中君子，寡人受教了。只是怨鬼未平，大巫可愿进宫，任宫中官巫？”</p>

楚子苓哪能想到，大战结束了齐侯还惦记着让自己入宫，眉头不由微皱。是应，还是不应？犹豫只是一瞬，她就开口道：“吾乃田氏家巫，不可背诺。”</p>

齐侯不由愕然，哪能想到眼前大巫竟是别人的家巫。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毕竟这女子是随那田恒一同出战的嘛，若非家巫，何必前往战场？</p>

想了想，齐侯正色道：“就算不为宫巫，也可随田卿一同入宫，民怨未消，寡人总不放心。”</p>

对于君王而言，退这么一步已经难能可贵，若是断然拒绝，怕是对田恒不利。楚子苓思索片刻，还是点头应下。</p>

这一下皆大欢喜，齐侯也放下心来，等使臣归来，听闻郤克那些无理之言，又是一番暴跳如雷，好在身为上卿的国佐并未失了齐国尊严，自是大大赏赐一番，连带屡屡立功的田恒也封做了下大夫，成为齐侯身边亲卫。至于逢丑父，更是提拔为上卿，算是全了体面。</p>

一场大战，算是落下了帷幕，没了外人，关起门来舔伤口就好。</p>

这些对于楚子苓并不重要，倒是田恒得知她拒绝了齐侯邀请，很是吃了一惊：“君上竟然允了？”</p>

这很奇怪吗？楚子苓反问道：“难道齐侯还能抢臣子家巫？我说了于你有盟誓，君上就熄了念头，说让我随你一起入宫，随时诊治即可。”</p>

这一刻，田恒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跟他盟誓？何时生的事情？这种话也能乱说吗？然而听到子苓口中言及“盟誓”，田恒心底却是一阵悸动，拇指一按剑柄，弹剑出鞘，在臂上割出血痕。</p>

楚子苓吃了一惊，刚想阻止，田恒已经沾血涂在了唇边：“愿护子苓，生死不离。”</p>

口涂牲血，许诺盟誓，称为“歃血”，“歃血为盟”就是这个时代最为郑重，也最有效力的盟约，由鬼神共践。楚子苓哪会想到她随口一语，就换来了句真正的盟约，然而那人目光郑重，毫无敷衍之意，似深深望到了心底。</p>

心跳猛然加，双耳也变得通红，楚子苓张了张口，却挤不出声音，只如酩酊一般迈开脚步，用一方丝帕，盖抓了那浅浅伤口。</p>

“生死不离。”那低声呢喃，几乎微不可闻，然而楚子苓还是说了出来。明明知道这不是后世，不是只有婚礼上才会说这样的誓词，可是她忍不住，想听，也想说出口。</p>

乌垂落，遮住了些许面容，却掩不住那抹红霞，田恒心头一片绵软，亦有颇为隐晦的窃喜。割臂盟是男女私爱，可是子苓不会懂的，他也不求她懂。这盟誓不同旁的，是他曾经历的，也必将践行的，可在鬼神前誓言。如今，两人有了盟誓，自然算不得欺君。</p>

掩住那一丝几乎越界的情愫，田恒轻声道：“说不定君上让我入宫伴驾，也是托你之福。以后小心行事即可。”</p>

这也未尝不是好事，楚子苓唇边绽出了笑容：“等你有了封地，我们再去海边定居。”</p>

她未曾忘了这事，田恒也笑了起来：“怕还要劳你等些时日……”</p>

这次他是有了封爵，但是齐军大败，就算给几位上卿的也不赏田亩，而是给了财帛车马，何况是他。不过既然成了下大夫，迟早也会有自己的采邑，再等些时日便可。</p>

没想到出征一场，竟然折了一半战车，饶是身为工正，有从坊内取物之便，也让田湣极是心痛。战车的造价可不便宜啊，更别提那些车上甲士了！至于步卒，只折了两成，可是田氏又不靠邑田吃饭，还不如多救些甲士回来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