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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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夜深了，贺兰叶昨夜为了柳五一宿没有怎么睡，早就困倦厉害，这会儿她也懒得去花心思想今夜的事，桥到船头自然直，总有解决的法子，不需要她在这里耗费自己。</p>

打了个哈气，贺兰叶垫着一方玉枕，拢紧了被子，沉沉睡了去。</p>

光照在眼皮上时，贺兰叶的眼抖了抖，她睡得一身轻松，整个人慵懒松散，慢悠悠睁开眼，大大的打了个哈欠。</p>

昨夜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像是被人追杀了一晚上，跑啊跑的真累。贺兰叶眯着眼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被子下滑，落在她腰间堆积着，露出她身上皱皱巴巴的单衣。</p>

她起身掀开被子的时候，混沌的脑子忽地想起了什么，她伸了伸脖子往珠帘外瞄了一眼。</p>

原本在那里地垫上睡着的柳五已经起身了，只是盘腿坐在原地背对着她这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醒了多久。</p>

“柳姑……”贺兰叶顿了顿，把习惯性的话咽了回去，慢吞吞说道，“柳公子，早啊。”</p>

新房内准备的私人物品不算多，贺兰叶光着脚下地在立柜旁翻了一身提前准备好的衣衫，暗红色满布花纹的直裾，一副新喜的打扮。</p>

她拽了拽满是皱褶的单衣，因为柳五在，她没得法换，只能先套上了外衫扣上革带，把自己迅整理整齐。</p>

那边被她打了招呼的柳五消瘦的背影一僵，而后慢慢转了转身，涂着苍白面妆都无法遮盖浓浓一双黑眼圈的柳五垂着眼皮低声道：“……早。”</p>

贺兰叶不经意一回头，被柳五的颓然吓了一大跳，她手中攥着带，犹犹豫豫问：“……柳公子好像，没有睡好？”</p>

这话她说的太婉转了，柳五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何止是没有睡好，依着贺兰叶的经验之谈，只怕是生生熬了一夜没有合眼。</p>

柳五隔着珠帘仔细打量了贺兰叶一眼，现贺兰叶气色不错，沉默了会儿，说道：“……贺兰局主倒像是……睡得很好？”</p>

贺兰叶一边梳着头一边漫不经心回道：“还不错。”</p>

身后柳五没有了声。</p>

把长挽做单髻，又插了一根雕花铜簪在头上，贺兰叶挽起了袖子取了一个铜盆帕子往外走，路过柳五的时候交代了一句：“我出去洗漱，柳……公子就趁着这点时间好好把自己收拾一下。”</p>

贺兰叶多少还有些同情之心，柳五不光受着伤，眼下一看他受到的震惊比她还大，再加上一晚上了连妆都没有卸，好好的绝色美人弄得跟女鬼一样渗人，也是挺惨了。</p>

让出新房，贺兰叶去了院子里打了桶水，想了想把一桶水拎到门口放下，敲了敲门板：“水在门口，柳……”</p>

贺兰叶眼睛一扫，沿着回廊走过来了三四个侍女打扮的女子，立即咽下了口中的话，堆起了笑脸亲亲热热喊着：“媳妇儿，水我给你放这儿了啊！”</p>

房间内诡异的沉默了许久，而后是柳五略显娇柔的声音：“多谢郎君。”</p>

贺兰叶强绷住笑意，忍得肩膀抖。</p>

她第一次知道，听见柳五这个声音，这种娇柔的称呼，她会由心底想笑。</p>

两个人收拾妥当，太阳都出来了。柳家陪嫁过来的几个侍女一早上被指使着扫地洒水清洗石墩子，连新房屋里头都没有沾，贺兰叶守在门口，等柳五把里头收拾好，把自己重新整理了一番，穿着一袭金红流金褶裙挽着抛家髻，戴着环佩玉饰，摇摇曳曳款款而出，她不由感慨，她没有识别柳五的真实身份，还真不冤枉。</p>

柳五本就生的精细，靠着妆容稍微修饰，用最能分辨性别的髻衣裙给别人先入为主，再注意自己的姿态，言行举止流露不出什么女气，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是女子来。</p>

贺兰叶扫了院中的几个侍女，低声问走到她跟前来的柳五：“这几个？……”</p>

“不用去管。”柳五看了眼与她持平身高的贺兰叶，眉宇间闪过一丝纠结，而后咬着牙伸出手，牵着了她衣袖。</p>

贺兰叶愣了愣，她低着头看着捏着她暗红袖袂上的手指，犹豫道：“好像不需要这么……卖力吧？”</p>

已经知道了柳五是男子，对方一副小鸟依人的牵着她衣袖的样子，着实让她有些消受不起。</p>

“样子要装。”柳五也不是很乐于这个场面，他扭着头，脸上有些复杂。</p>

不得不说柳五比她要细致的多，贺兰叶接受了柳五的这个说法，她瞧着天色已经大亮，按着规矩，他们该去二院给娘亲婶娘敬茶，不能再拖了。</p>

贺兰叶走在前，柳五低着头牵着她的衣袖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跟着她的脚步，身后两个侍女捧着托盘，端着见面礼随在其后。</p>

二院正堂里，平氏和周氏穿戴一新，牵着桃儿杏儿早早就等着了，却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差点以为贺兰叶不打算带柳家姑娘来见礼的时候，外头终于传来了他们脚步声。</p>

贺兰叶看见翘以盼的娘亲婶娘，脚下一顿，而后吸了一口气，带着柳五走了进去。</p>

看见她们的时候，平氏和周氏就赶紧儿重新坐了回去，给桃儿杏儿使个眼色，让好奇的两个小丫头规矩些。</p>

上是左右两把交椅，贺兰家现在没有男人，只有两个遗孀，身为母亲的平氏和身为亲婶娘的周氏坐在那儿，惴惴不安等待着新人的见礼。</p>

堂中放着一对蒲团，柳五脚下有些迟疑，眼看着贺兰叶一掀衣摆跪了下去，他迟了一步，面带复杂愣了愣。</p>

贺兰叶现身边人没有跪下来，就察觉不妙，她小心侧眸去看柳五时，只见眼前飘过柳五的金红衣袖，而后柳五跪在了她身侧的蒲团上，低着头用清灵的声音说道：“……媳妇见过母亲，婶母，给二位长辈敬茶。”</p>

贺兰叶松了一口气，她跪在那儿小心拍了拍自己胸膛。</p>

还好，柳五还算是顾大局，没有在这种时候撂挑子。</p>

早早在一侧准备好的桃儿杏儿小心端着托盘上前来，笑吟吟递给柳五。</p>

柳五先是端起一杯敬给平氏，口中一顿，低头称呼‘母亲’。</p>

平氏喜笑颜开，接过茶杯连声说好。眼下跪着的柳五她虽知道不是她家真正的媳妇，日后到底就是女儿了，也格外亲切，嘘寒问栗了半天，又拿出了早早准备的见面礼，一只上好成色的玉镯。</p>

柳五只一眼就知道这个镯子价值不菲，对于跑江湖的贺兰家来说，算得上是极好的东西了。</p>

他迟疑着不接，贺兰叶知道他为何，却不能让他真不接，小心用手肘捣了捣他，小声挤出一句话：“接啊。”</p>

有了贺兰叶的肯，柳五才伸手接过，对平氏道了谢。</p>

给周氏敬了茶，周氏拿出了一对明珠耳环，笑吟吟递给柳五：“侄儿媳妇，婶娘礼小，还请别嫌弃。”</p>

柳五哪里敢嫌弃，他都不敢接，还是在贺兰叶担心长辈看出端倪来不断手肘捣着他，才勉强接了过来。</p>

收了长辈们的见面礼，贺兰叶与柳五起身，轮到了桃儿杏儿来给新嫂嫂见礼。</p>

她们俩笑吟吟上前伏了一礼，口呼嫂嫂。</p>

柳五令侍女把早早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柳家给平氏周氏准备的都是一套头面，桃儿杏儿是三样小饰。</p>

这会儿其实和贺兰叶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看着桃儿杏儿围着柳五吱吱喳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正在寻思着之后想个什么借口，让柳五能够合理疏远她两个妹妹，忽地听见了平氏叫了她一声。</p>

“三郎，”平氏笑吟吟抬手朝她招了招，“我们的礼物都给五娘了，轮到你了。”</p>

平氏还在那儿笑着说：“自打订了婚期，你不是就一直在给五娘准备礼物么，这会儿就是给她的时候了。”</p>

贺兰叶慢慢站直了身体，她余光看见被两个妹妹围着的柳五面露错愕，视线落到了她身上来。</p>

礼物……</p>

贺兰叶垂着眼无声叹了口气，而后抿着唇慢吞吞从腰封中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攥在手心。</p>

隔着一些距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略带好奇的柳五缓缓张开了手心：“……喏。”</p>

柳五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下移，落在了贺兰叶的掌心。</p>

静静躺在贺兰叶掌心的，是一颗系着红绳的尖尖狼齿，洁白光滑的狼齿被磨得光平精细，齿身上还雕琢着一圈细小的纹图，红绳是手编的结络，上头还有几颗小小的玛瑙点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