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几缕青丝绕臂，一席枕畔留香。</p>

守序自失一笑，睡过了。衣物均已折叠摆放在侧，佩剑与皮靴甚至还仔细擦拭过一遍。</p>

穿戴整齐，匆匆洗漱完毕。守序走出长轩，昨夜饮宴的痕迹已消失不见，整个院中又恢复了原本的清静整洁。</p>

轩主备好早餐。几碟酱菜，蒸熟的杂粮和时鲜水果，不见荤腥，一位俏生生的美婢侍候在侧。</p>

没有繁复的花样，却让人感觉十分舒适。</p>

沏上一杯清茶，轩主李雪衣款款而入。衣饰淡雅朴素，正如其字。</p>

“我的朋友都去哪了？”</p>

挥手示意侍婢退下，李雪衣道，“梁先生已离开，临走留下一张便条，托我交予先生。”</p>

守序接过一看，只有五个字，“福山，泗礁山。”</p>

李雪衣微抬臻首，“冷先生就在外间，要不要我唤他进来？”</p>

守序恩了一声。</p>

李雪衣迈步欲走，却又回头，语带埋怨地道：“贵仆于亭中拄刀端坐一夜，我妹妹只好相陪，也是一宿未睡。”</p>

出勇？守序微叹，“雪衣轩主，那不是仆人，是我的士兵。”</p>

仆人与士兵，李雪衣有些懵懂，这有区别吗？自古当兵都是贱役。李雪衣不知客人来历，她把疑惑藏在心底。</p>

冷应瀓进来时，脚步略摇晃。</p>

守序放下茶杯，有点想笑，“公定昨晚的战况很激烈吗。”</p>

冷应瀓赧然一笑，拱手道：“国主，和梁家的生意谈定了。一共300担生丝，每担140两白银，共42000两。”</p>

在东亚海面，这手笔很大了。</p>

“安平、热兰遮和长崎的生丝现在卖到多少钱了？”</p>

“郑家在安平的收购价也是140两，热兰遮是160两，长崎则是260两至270两之间。”</p>

同样的价格，梁家把生丝卖给守序，节约了很大一笔运费，也免除了海上的风险。</p>

日本航线利润很高，由于中国战争的影响，出口货物急剧减少，导致郑家与荷兰人的竞争愈发激烈。荷兰人几次派出战船拦截台湾海峡的郑藩船队，郑藩则通过他们在日本的关系警告荷兰人。两家频繁摩擦走火，导致中国其他商人现在要去日本风险很大。江浙商人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只能接受郑藩的收购价。他们没有条件直接联系热兰遮，郑藩的战船肯定堵着浙江通往福建的海路。</p>

守序盘算了一下成本，全部卖给荷兰人，每担生丝大概能赚取15两，接近5000两白银。不算多，但风险很小。</p>

“你马上雇船，今日便去崇明，然后尽快赶去泗礁山办妥这件事。”</p>

“是，大人。”</p>

“用战舰把生丝运回台湾，跟荷兰人说，不用银子付账，我们要粮食。”</p>

台南不会拿出接近5000石储备粮用来交易，荷兰人同样也要想办法筹措。</p>

冷应瀓讶异道：“国主，只用来换粮食，我们可有些亏啊。”</p>

“小亏一点不管了，你抓紧办，我们可能会有急用。”</p>

冷应瀓一凛，拱手唯唯而退。</p>

守序坐着休息了一会，挂起佩剑走出长轩。</p>

眼前一片翠绿，侍婢们正在洗桐拭竹，整理院中的花草。昨夜梁萧白说李雪衣性嗜洁，看来不假。</p>

李雪衣一席素颜，独坐亭中，抚弄琴弦，见守序出来也未移步。</p>

琴，华夏古乐的神器。</p>

既然是神器，那一般人肯定是弹不好的，一般人也欣赏不了。琴，在明朝早已是传说。</p>

见守序笑得奇怪，李雪衣随口问道，“先生也懂琴？”</p>

“不懂不懂，”守序忙道：“我粗人一个，哪里会懂琴。”</p>

李雪衣轻轻点头，这才符合昨夜守序给她们留下的印象。</p>

“梁先生已包下我这小院，他走前说先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p>

李湘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的不耐已无法遮掩。与多数秦淮名姬一样，她更偏好接待文人士子。</p>

琴与兰花都是给士子们预备的，让守序这等粗人住进来，实非她的本心。梁家的权势是李雪衣和假母无法拒绝的。李雪衣心下已做好打算，即便勉同枕席，也绝不与之相合，连妆都不想画。</p>

守序见李雪衣独自调试琴弦，便走开在院中四下参观。林出勇在亭中守了一夜，守序打算等他休息好再离开，没想着在这里住多久。</p>

长廊中挂着很多文人字画，守序在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吴梅村、杨龙友、孙临、候朝宗、方以智等等。守序品味了一阵，名士的文采自然都是极好的。角落里，也挂有轩主本人的作品，守序笑了笑。</p>

林出勇睡醒，守序正想与主人道别，假母却递了一张名帖进来。</p>

打开一看，“侍生孙克咸拜。”</p>

孙临约守序晚上就在这里小聚一下。</p>

看来今天走不掉了。</p>

守序收下名帖，问假母，“昨夜陪我的姑娘去哪里了？”</p>

“先生问的是宋亚蓝姑娘？她不是我院中的人，梁先生昨夜请他来作陪的。”</p>

“那今晚还让她来吧。”守序对李湘真没有兴趣，再换人又嫌麻烦。</p>

“哎呀，先生，这可难办了。”假母小心看着守序，“亚蓝她今早是哭着走的，临走时还说要闭门谢客。”</p>

守序哑口无言。</p>

名姬行首在曲中确实有一些特权，在一定范围内，可以自行选择客人。李湘真就是如此，除了惹不起的豪绅权贵，她平时只接待二三知己，而且只有接待知己时才会真情流露。</p>

见守序脸色难看，假母的眼珠转了转，“除非先生让孙大人出面相邀，事情或可有转机。”</p>

孙临？他官不大啊。</p>

“哎呀，先生有所不知。孙大人在曲中是有名的情种。他最早喜欢一位叫王月的珠市姑娘，奈何被势家所夺。那势家官人带着王月去淮西上任，却被献贼砍了头，阖家死难，王月也没能幸免。此事让孙大人消沉了很久，直到他遇上了葛蕊芳……”</p>

守序这会也无事，就听这假母说起孙临的八卦。他感兴趣的是八卦中的另外一个人，桐城方以智。孙临的大舅子，复社四公子之首。世人以陈贞慧、侯方域、方以智、冒襄四人并称，这其实没什么道理。当其他三人还在醉情于秦淮映月时，方以智早早中了进士，点了庶吉士，进入明朝文官升职的通衢大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