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兵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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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序不知道托马斯和菲利普在到处寻找他。南海号受了中创，借助夜幕掩护，靠主桅上仅剩的两面帆和后桅斜桁帆脱离战场，跌跌撞撞驶近惠州三门岛。</p>

守序急需寻找一个隐蔽的海湾修理战舰，三门岛是不错的选择。岛屿有个海湾开口向西，能躲避七级南风或北风。</p>

三门岛当年也许是个海盗途经惠州的落脚处，现在却是个几乎没有人居住的岛屿。船只现在操纵不灵，为避免触礁，天亮时南海号放下四艘长艇，由桨船牵引进入海湾。收帆锚定，林出勇率领30名士兵登陆，搜索岛屿排除潜在危险。三门岛不大，面积不到5平方公里，岛上的制高点位于岛屿南部，海拔250米左右，天气很好，如果在山顶设置瞭望哨，能看见很远。</p>

三门岛离惠州府很近，守序与很多明军关系很好，但惠州却是个例外。南明切割了许多小行政区。潮州惠州二府有自己的巡抚，现任军门是王芋。新来的官员，守序与他没打过交道。驻防惠州的总兵李士琏在崇明岛上有过几面之缘，守序十分讨厌这个军纪败坏的家伙。因此尽管三门岛距离大陆很近，守序没有找明军帮忙的想法。</p>

半天后，林出勇的送回第一份侦察报告。</p>

岛屿有几户空置的民居，应当是来往的渔民临时居所。岛屿中央位置有让所有海员都感兴趣的资源。三门岛曾经是个火山岛，岛屿上遍布奇形怪状的火山石。千万年下来，原本的火山口成为一个美丽的淡水湖，湖水甘甜清澈。舰队参谋当即在本上记录，三门岛，淡水资源非常丰富。</p>

人类没有在这座岛上留下太多痕迹，周围风景自然天成，比中国大多数岛屿多了一份纯净。</p>

岛上最漂亮的是海，海水清澈透明，能见度有5-8米。一些水手跃下甲板，浸在清凉的海水里。色彩斑斓的小鱼在身边游弋，战斗带来的烦恼和疲惫得到舒缓。</p>

苦战过后需要的是休息。</p>

官兵轮流上岸，在淡水中洗去征尘与硝烟，以及满身的血迹。</p>

岛上虽然无人，却有一些野羊和野猪。应当是来往的船只遗弃在岛屿上，自然繁衍出来的种群。</p>

恢复元气的士兵们在岛上拉网，搜索过去，猎到10多只牲畜。精于捕鱼的士兵划着小船，穿梭在海湾隐蔽的水汊之间，有人捕到一条很大的石斑鱼，为晚餐又添加了一道美味。</p>

在岸上架起大锅，丢进大块的猪肉和羊肉。战舰对食物不会有太多精细的处理，撒上盐、辣椒、花椒和胡椒，裹上岛上能找到的野菜炖出来对士兵们来说也是无上美味。这比咸肉咸鱼好多了。</p>

舰桥军官们围在一块石头旁边，现在并未完全脱离危险海域，酒水就不能敞开供应了，每人限量一杯。</p>

哈里斯与加德纳还在讨论白天的战局。</p>

士兵递了半只羊腿过来，守序笑着收下了。肉块上沾着几粒胡椒，守序看上去出了神，胡椒是全球贸易量最大的调味品。与基本被荷兰人垄断的马鲁古丁香和肉豆蔻不同，胡椒不是奢侈品，贸易量是香料的十倍。</p>

最早的胡椒出口中心是印度，在中国移民大批进入东印度群岛带去先进的耕作技术后，东南亚胡椒种植面积迅速扩大，苏门答腊等地非常适合种植胡椒。欧洲人进入亚洲后，胡椒的产量更是有了一次起飞式的增长。由于印度胡椒成本是东南亚胡椒的1.5倍，东南亚胡椒迅速将印度品种从市场上清除，现在就连印度也要从风下之地进口胡椒了。</p>

按照联邦贸易部的估计，不计分布在各地的小产区，整个东南亚胡椒每年产量约为6000吨。这些胡椒从苏门答腊、爪哇和南婆罗洲出发，输向欧洲、印度和中国。这一块利润由印度、中国、马来、葡萄牙、英国与荷兰人分享。荷兰人对胡椒的垄断努力是不切实际的，产量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人能独自吃下。</p>

尽管比马鲁古香料便宜很多，但胜在量足，所以胡椒是本地最重要的经济作物。从重要性来说，名列出口货物的榜首。</p>

中国对香料这种奢侈品的需求并不强烈，但他们一样需要胡椒。在以往，中国商人在苏门答腊与马辰等地与荷兰人合作并竞争，以获取那里的胡椒。守序现在吃的胡椒，也是通过这个渠道来的。</p>

如果能解决胡椒自产，哪怕只是向中国输送，其中的利润都给能紧张的联邦财政带来不菲的收益。</p>

看着眼前讨论正在兴头上的两位海军军官，守序有些感慨，他需要关心的永远不止是战争。将骨头丢到一边，守序下了决心。西北婆罗洲，沙捞越的攻略计划有必要着手了。</p>

第二天，除去岸上保留的警戒兵力，其他人投入到修船工作中。</p>

船舷的破损容易修理，这种条件下简单补补缺口就好了。用碾碎的麻屑和羊毛铺在一面下翼帆上。再将船帆紧紧贴住船身，细细的麻屑和羊毛渗入船板之间，遇水膨胀后自动填补了船缝。</p>

南海号船上装有备用的船材，水手们吊起木杆，在前桅底座上系紧，用铁箍固定，重新设置支索。</p>

经过几天修理，南海号勉强恢复了前桅下帆，主桅下帆和主中帆，后桅斜桁帆。首斜桅也挂上一面支索帆，算是恢复了基本的操船功能。迎风调戗自然不可能，只能能流畅做出顺风转向。临时停泊的海湾内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进一步侧倾船身修理得在基隆港内进行。</p>

在小艇牵引下，南海号缓缓驶出三门岛，顺风顺流航向台北。</p>

……</p>

丙戌年七月十六，公元1646年8月27日。</p>

金华府已到了最后的时刻，自六月二十日被围，建州以重炮攻城，金华明军亦以重炮还击。明军苦守城池20余日，直至博洛得知金华府西面城墙为新筑，将从杭州调来的神威大将军炮集中到此，连续几天轰下来，城墙塌了。</p>

金华督师阁部朱大典可能是南明最懂军事的文臣。此刻，他正与守军主将，右都督金华总兵蒋若来并肩立在城头上。</p>

建州如同潮水般涌向缺口，蒋若来长叹一声，“阁部，守不住了。”</p>

朱大典：“苦守近月，金华军民尽力了。龙江啊，老夫是绝不会投降鞑虏的。”</p>

博洛围住金华后派人劝降。朱大典用华夏古典礼节招待了建州招抚使臣徐淮，架起大鼎给他烹了。</p>

“若来一定追随阁部。”</p>

朱大典：“恩，你我留在这里也没用了，不如回去处理下家事？”</p>

“阁部请先走，我为你掩护。”</p>

……</p>

蒋若来以骑射闻名，为东南明军中少有的勇将。去年他自金华赴南京勤王，参与吴志葵的东南总兵盟誓时，明军防线犹在淮河。北固山甘露寺大败长江失守，蒋若来率600家丁退到苏州，与吴志葵合兵。苏州之战又败，蒋若来成功突围，退守嘉定。明军再败，蒋若来一度泛海，从海上撤回浙东。</p>

个人的武力在王朝末世的战局中是如此微不足道，今天建州终于攻破了金华，卫国不成，保家亦成奢求。金华明军绝少有降兵，城中爆发了激烈的巷战。</p>

蒋若来血染战袍，端坐在府厅中，总兵府四周已经是一片喊杀声。</p>

妻妾女儿都聚集在此，蒋若来语气低沉，“事情已经不可挽救了。我以匹夫受国恩，国亡与亡，死复何憾！可你们都会沦为建虏俘虏。”</p>

妻子王氏朗声道：“臣既死君，妻亦死夫，理所当然。将军毋须为我等忧虑。”</p>

妾室们言亦如是。</p>

三子蒋祖跪下给父亲磕了个头，“父为忠臣，儿子绝不会当不孝子。”</p>

两个女儿和儿媳哭着说道：“我们一起走，路上全家也有个照应。”</p>

蒋若来泪流满面。</p>

亲兵堆好柴薪，淋上火油。夫人向着蒋若来凄美地一笑，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p>

蒋若来闭上双眼，不忍再看。</p>

冲天的火焰燃起，围住总兵府的建州兵停下脚步，其中有不少人在不久之前还隶属于方国安。</p>

蒋若来提起长刀，在熊熊烈火中走出府邸。此时在他身边的还有侄子蒋珍，游击官袁鼎。建州兵纷纷退后几步，三人相视一笑，冲入敌军阵中。</p>

半小时后，地上横七竖八躺下40多具尸体。袁鼎和蒋珍早已倒下，蒋若来背靠墙壁，看着围过来的建州兵。他浑身是伤，疲惫的右手已提不动长刀。嘴角抽动了几下，蒋若来横剑自刎。</p>

……</p>

金华督师朱大典可能是明朝现在最懂兵的文臣。</p>

他的四个儿子正在与建州兵巷战，儿媳与女儿们利用这最后的时间投井自杀。</p>

副总兵吴邦睿与何武长身而立，一身的铁棉甲。</p>

朱大典道：“两位将军尚有一战之力，你们突围吧。”</p>

吴邦睿摇头道，“邦睿世受国恩，很幸运可以与明公一起死在金华。”</p>

何武笑了笑，“阁部，我与吴将军的家人俱已殉国。武意已决，愿从公死。”</p>

吴邦睿：“阁部，城中火药尚多，不可留之资敌。不若焚之，正是我辈死所。”</p>

朱大典笑了，他伸出右手，一截长长的火绳露了出来，“邦睿与老夫是一个意思。”</p>

军火库是明军最后的阵地。</p>

守军指挥官自副总兵以下，参将、游击共有9人环坐在军火库中。朱大典看了看，还有20多个随从和亲兵。</p>

朱大典挥挥手，“你们就不必待在这里了，出去投降吧，建州不会为难小兵。”</p>

亲兵们互相看了一眼，抱拳道：“我等愿与阁部同死。”</p>

吴邦睿道：“阁部，点火吧。”</p>

朱大典哈哈大笑，不再多言，点燃了手中的火绳。</p>

伴随一声巨大的爆炸，冲天的黑烟在城中升起，离得近的建州兵被冲击波及，纷纷跌倒在地。建州兵震惊了，久久不敢有所行动。</p>

一匹战马从街道上驰过，传令的士兵一路喊道。</p>

“金华不顺天命，贝勒爷有令，屠城。”</p>

建州兵脸上恢复了狞笑。</p>

……</p>

夜幕降临，金华全城充斥着哭泣声。</p>

蒋若来次子都察经历蒋传，潜伏在距离城墙塌陷不远处的一间民居。他周围是蒋家最后的30多名家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