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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牌踏进高耸的朱红色宫门,走在长长的御道上,魏鸣岐望着左右故景不由心生感慨。</p>
往前数五个年头,这种时候他都在和万仞山一起过年,那老头懒得很,回回拎点酒肉食材就想尝他的手艺,但魏鸣岐也不勤快,所以往往最后就是打边炉了事。</p>
等爷俩都酒足饭饱了,那边家宴结束的小皇帝才会匆匆赶过来,边骂他边在锅里捞剩肉吃,最后辣到嘶哈嘶哈的大喘气。</p>
许多往事就是这样,身处其中的时候只觉得再平常不过,唯独未来某天回想起那一瞬,才会有漫漫绵长的感念。</p>
正思忆过往的时候,不远处的拐角正有一白面内监领着俩跟班和他迎头相遇,魏鸣岐望见脸上立马浮现出热情笑容,拱手道:</p>
“这不是刘公公吗——新春佳节,这锦衣华服的,瞅着真气派啊。”</p>
“……”</p>
大年初一就碰着瘟神,那年轻内监的白面肉眼可见的发黑了,摆手跟赶苍蝇一样:“你谁啊你?往后别瞎招呼,咱和你不熟。”</p>
“呦。”</p>
魏鸣岐浓眉一挑道:“生分了?”</p>
“……”</p>
“刘公公,咱可是烧过黄纸斩过鸡头的把子兄弟啊!”</p>
“……”</p>
“我还欠着伱钱呢!”</p>
“……”</p>
眼见说钱都不好使了,那白面内监离开的背影十分决绝,魏鸣岐只得放大招道:</p>
“刘公公,你不认我这兄弟不要紧,但你前些年帮我买《龙城艳——”</p>
“呦!这不是魏兄弟嘛!”</p>
前头的内监立时回头,脸上笑容亲切至极,张手迎上来道:“新年新气象,魏兄弟这一身打扮风流意气,俊的咱刚才都脸盲了,硬是没认出来你瞧瞧闹得!”</p>
“上下牙磕碜还有打架的时候呢,不碍事不碍事——”</p>
二人重重的抱在了一起。</p>
“姓魏的……”</p>
刘姓太监在他耳边咬牙低声道:“你特么无耻!当初灌我酒让我干下这杀头买卖,说好此事再也不提,你今天竟然——”</p>
“这你也信?”</p>
魏鸣岐嘿嘿一笑,回以同样低声:“刘公公啊,你这把柄,我吃你一辈子——”</p>
“哈哈哈!好兄弟!好兄弟!”</p>
刘跃喜极之下不由紧紧拥住他,臂如蟒缠般收紧,衣料都发出咯吱咯吱的牙酸摩擦声。</p>
“呦,开心到开三门了?别忘了咱俩可是师兄弟啊——”</p>
咯吱咯吱!</p>
当魏鸣岐也开始使劲的时候,那力就不足以用蟒来形容了,如龙如象的臂力稍一收紧,立马给宫里兄弟来了个松骨按摩。</p>
“你特么的——错了错了!”</p>
等刘跃龇牙咧嘴的认完错,面前的兄弟才终于松开手,随即前者低头看了眼腰间被箍烂的锦衣,眼中不由闪过浓浓郁闷:</p>
“你出宫才多久?进境这么快,现在都能站五门桩了吧?真是纯牲口啊你。”</p>
“嗐,能站稳二门桩的你不也是人中龙凤吗?”</p>
“……”</p>
有些时候这天就不能聊,一聊就聊死了,偏偏不聊还不行,这牲口不放过自己啊!</p>
刘跃调整完欲哭无泪的心态后,向那边俩个瑟瑟发抖的小内监道:“你们过去直接递我牌子,我过会再找你们。”</p>
“是——”</p>
待二人离开以后,魏鸣岐正色几分,问道:“大年初一你还不得闲,宫里是出什么事儿了?”</p>
虽然宫里兄弟在他这老是被欺负,但宫里宫外有点门路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刘跃就是万仞山培养的下一任秉笔。</p>
所以平常琐事劳不到他的驾,一般由他出面的,多半都是宫里万仞山、亦或是那娘俩的差事。</p>
往常宫里但凡有什么动静,魏鸣岐都不用去找万仞山,逮着刘跃就能问出个大概,但这层关系今天却不好使了。</p>
“咱俩交情归交情,但今天这事儿你还是别打听了,打听了我也不会和你说。”</p>
刘跃神色认真的道:“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去找万公,看他告不告诉你。”</p>
“神神秘秘的,你以为旁人猜不出来?”</p>
魏鸣岐朝那两个内监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抽道:“不就是武桐桐又犯病了吗?”</p>
艰难的沉默一阵,要是换成旁人,刘跃别说去问,连该有的情绪都不会有片刻透露。</p>
但宫里宫外,魏鸣岐是个例外。</p>
他的经历,他的轴劲儿,史官提笔都得皱皱眉头。</p>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他是万仞山带出来的人,从后者的私情来说,远比刘跃自己还要贴心。</p>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p>
“这很难猜吗?”</p>
魏鸣岐摊手道:“以咱俩这关系,你能瞒我的多半都是关系社稷安危的事儿,别说我连亲爹都得瞒着的那种,那不就是武桐桐那根病秧子咯。”</p>
“……”</p>
刘跃只觉得怎么听怎么别扭。</p>
什么叫‘咱俩这关系’,说得好像二人很亲近一样,他对魏鸣岐可是恨的发指,平生最后悔的事儿就是那天偷跟着万仞山,到了这厮住的那方小院。</p>
从此他的人生就掉进坑里了。</p>
“这可是你自己猜的,和我没有分毛钱的关系昂,行了我还有事儿,回见吧您内。”</p>
“等会——”</p>
魏鸣岐拽住想溜的刘跃,问道:“你总得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吧?病秧子现在什么情况?能不能挺到开春?”</p>
“……”</p>
听听这反贼发言,换个人这般说旁人都得问一句,长了几个脑袋说话这么阔绰。</p>
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掉,刘跃只能含泪暂时抛弃了自己立志要做贤宦的志向,道:</p>
“年前两天就一直卧床,应是受不得一点风寒了,请的几回御医都只有圣后在现场,具体怎么个情况我也不知道。”</p>
“……”</p>
看样子还是老毛病,只是症状有逐年加深的趋势,小时候头两年见面虽然裹得像粽子一样但好歹能打打雪仗,后来就只能在场上动动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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