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节 互相试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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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晚辈真是惶恐</p>

金日磾听着，微微的笑了笑，点头道：侍中大作，鄙人读之，如蒙晨钟暮鼓！</p>

侍中心胸，更是令鄙人钦佩！</p>

夷狄进至于爵！</p>

几与孔子之所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相合金日磾谈起话题，就特别有兴致，他拉着张越的手道：吾曾读书，闻《论语》曰：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孔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p>

吾读而落泪，夫子之教，何其大也？奈何当世士大夫，持孟子之见，不以教化家诸四夷，反曰：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用夷变夏者，又曰：夷狄非中和气所生，非礼仪所能化</p>

至闻侍中之言，方才明悟，非其不能教之，实不愿教之！</p>

张越听着，微微颔。</p>

当代士大夫们，或者说今文古文两大阵营的儒生们，那叫一个傲娇啊！</p>

公羊学派，天天将‘不与夷狄之执中国’‘中国不与夷狄获’挂在嘴边。</p>

但这还是温和派，是心胸特别宽广的儒生。</p>

反战的谷梁左传思孟等学派，几乎是一口一个‘夷狄是膺，荆舒是惩’，张嘴闭嘴就是‘xx父子同川而浴，相习以鼻饮，禹贡无其图，春秋无其治，其人与禽兽无异，愿陛下弃之！’。</p>

更有甚者，直接人身攻击，痛骂四夷说：蠢尔蛮荆，大邦为雠！</p>

总之呢，出了长城，所有不在《春秋》《禹贡》记载的地方，都是夷狄蛮荒之土，这些地方的人，连接受教化的资格也没有，更不提蒙天子雨露恩泽了。</p>

他们唯一的下场和最好的结局，就是自生自灭！</p>

士大夫们深深的觉得，诸夏民族最好最高。</p>

再不需要其他渣渣来拖后腿，添麻烦了。</p>

照他们的说法，别说什么曾母暗沙了，恐怕后世子孙连长城都出不去！</p>

而这种傲娇和优越的情绪，其实是孟子带起来的节奏。</p>

当年，孟子和农家的许行先生辩战，辩论不过了，就人身攻击，说什么‘南蛮饶舌之人，也述先王之道’，一句话将许行和所有楚国人吴国人越国人开除出中国。</p>

所以，张越的‘夷狄进至于爵’的理论一提出来，立刻引了巨大的轰动和反应。</p>

公羊学派内部先就议论纷纷，颇有微词和异议。</p>

左传谷梁和思孟，更是差点炸锅。</p>

要不是他战绩太强大了，此刻已经有人排着队来找他的麻烦了。</p>

但</p>

张越知道，倘若现在儒家的这种狭隘偏激的华夷观不纠正过来，未来肯定会出大问题！</p>

只承认春秋记载和禹贡有图的地方的人民是中国，而否决其他地方的人民，也拥有和成为诸夏民族一员的资格。</p>

这是作死啊！</p>

两汉之间，为何消化不掉羌人和匈奴人以及其他游牧民族？</p>

问题的根子就在这里了。</p>

士大夫们和高层的公卿，一脸傲娇的不认对方也拥有作为‘人’的权力和受到诗书礼乐教化的资格。</p>

哪怕，他们再想亲近汉室，也亲近不了啊。</p>

譬如湟中义从们，讲道理，这些义从胡骑几十年来，给汉家看守篱笆，防御来自湟水以西的羌人，不知道多少人战死沙场。</p>

但汉室的士大夫和公卿们，就是一脸傲娇的拒绝承认他们是汉家的一员。</p>

还别出心裁的给人家安了一个义从骑兵的名头，将他们划归到属国都尉的名下。</p>

这等于将一个忠心耿耿的势力，拒之门外。</p>

错非霍去病当年，曾与湟中义从们有过约定：为汉立功者，可入太仆，为天子牧马。</p>

不然，现在的湟中义从恐怕早就不干了！</p>

即使如此，在历史上，湟中义从胡骑，最终在东汉展成为一个独立的势力，并演变成为东汉王朝的头号麻烦。</p>

与之相似的，还有西南列国。</p>

人家是俏女含春，秋波暗送，甚至公开喊话：请让天子王化，也能施加吾等。</p>

结果，朝堂上的公卿大臣和士大夫们却一脸嫌弃：哪里来的蛮夷，也敢说自己是诸夏？思想有多远，给我滚多远！</p>

只能说，这些渣渣的优越感，不是一般的强！</p>

这就跟后世墨西哥还是谁，投票决定合并到米帝，却被米帝一巴掌扇回去了一样：穷鬼，休想高攀老娘！</p>

想着这些事情，张越也有些无可奈何，道：明公所言极是，自古以来，中国有天子在位，必以教化天下，泽及鸟兽为业！</p>

三王五帝，莫不如是，三代圣王，更皆以教化夷狄为业！</p>

左传虽多有缪误，但有一句话还是说的很好的——白沙在泥中，与之皆黑！</p>

欲致太平，不可以不进夷狄，不可以不教化天下，授诗书礼乐之教！</p>

只要让四夷都读中国的诗书礼乐，都穿中国衣冠，都用中国礼仪。</p>

天下大同，岂不就指日可待了？</p>

当然了，和建小康一样，前途是光明，但道路是曲折的。</p>

张越看着金日磾，笑着道：自然，以当下而言，晚辈愚以为，教化之事，也当按部就班，先从有中国教化之地开始</p>

自元鼎以来，有数以百计的属国子弟，得学中国之诗书礼乐晚辈愚以为，当鼓励和动员这些明知礼乐诗书之人，回乡教书授业</p>

金日磾听着，深深的看了一眼张越，这个事情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p>

奈何他的身份地位不允许他说这样的话。</p>

毕竟，他是休屠人。</p>

虽然，天子从不因此疏远他。</p>

但很多大臣公卿士大夫，却是始终记得他的出身，连太子据不也是如此？</p>

如今，张越既然愿意出这个头，金日磾立刻就笑着道：侍中既有如此想法，何不上书进言天子，令各属国都尉部，皆能蒙天子雨露恩泽？彼等必定感念天恩！</p>

这话倒是没有错！</p>

现在，汉家国力和军力，都处于一个鼎盛期。</p>

虽然其实，随着连年征战，国力耗损，已经大不如前。</p>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p>

在李广利军团全军覆没前，在整个四夷，包括匈奴人心里，汉室都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强国第一富国。</p>

无数人打破脑袋，都想要拿到一个汉室户口本，成为一个光荣的汉家臣民。</p>

辉渠人和湟中义从的小月氏各部，更是孜孜以求，想要得到来自汉家的承认。</p>

只是，这些热情，通常都贴了冷屁股。</p>

那些傲娇的士大夫们，只要听说某国某部落，妄图想要成为汉家臣民，脑袋就摇得和拨浪鼓一样。</p>

特别是思孟学派的人，高举着孟子的神主牌，拒绝任何想要拿到汉室户口本的夷狄！</p>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想着各种办法想要解救。</p>

司马迁写史记，就为了能减轻这种风潮，而给几乎所有的已知世界的国家民族找了个诸夏祖宗。</p>

匈奴是夏后，乌孙曾是宗周之臣，小月氏曾为文王驱策，百越皆禹后，西南夷是楚国后代。</p>

可惜，作用不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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