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剑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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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夜长梦多，翌日，杨先堡就携着众人一同往剑墟赶了。从天光乍破做到落日余晖，待平道变成了山路，众人便晓得，这里是剑墟脚下了。</p>

剑墟又名剑冢，剑墓。顾名思义，便是葬剑之处。江湖之上的练剑之人，若是死后能被准许葬于剑墟之中，也是一种荣耀。</p>

离剑墟最近的一座城名为陪耳城，陪耳城虽临近剑墟，但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中规中矩的一座小城罢了。</p>

城里有座楼，名固执。固执楼里的姑娘日日夜夜盼着能遇见个剑墟的仙人共度良宵，但过了小一百年，也没剑墟中人进过固执楼。</p>

固执楼这个名字奇怪，说人是固执，但哪有说楼是固执的。当初建这楼的，想必也是个固执的人。固执楼虽是青楼，但其中的姑娘是向来不接客的。卖艺不卖身这个规矩在固执楼流传了百年，从未变过。但就在今日的清晨，这个规矩却是变了。</p>

清晨有男子骑马来，入了固执楼，楼里最红的姑娘还亲自为其侍寝。男子虽有了些年纪，但他那一副国字脸却是威严又俊逸。</p>

男子还长了两撇胡子，八字胡。但这八字胡不同于公孙轩那样直愣愣的胡子，而是打着卷儿的。</p>

同寝的绝美女子从锦缎被辱里钻出了头，小鸟依人般的靠着中年男子，她温顺的像个新媳妇儿。女子笑嘻嘻的拨弄着中年人的胡子，她道：“你生的可真有趣，这胡子打着卷，倒像是从南疆西域来的人。”</p>

男子听后一笑道：“虽奇怪，但你却喜欢的紧。”</p>

听男子这般说，姣美女子是又羞又愁。这男子看上去也是风流浪子，他当真会一心一意对她？</p>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p>

“洗漱吧。”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传来，男女二人皆是起床，简单披上了轻薄的衣衫。</p>

“婆婆，您进来吧。”女子话说完不久，一老态龙钟，但打扮极为干净的老妪端着盛满清水的铜盆走了进来。</p>

老妪先是伺候女子梳洗，她满是溺爱的看着女子道：“丫头，你多好的命啊。老祖宗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的人，你等了二十年便等到了。要不说，人活在世，都得讲个命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p>

女子偷偷瞧了一眼正在喝茶的中年男子道：“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趣珍儿呢。”</p>

老妪也看向男子道：“先生可不是言而无信，吃白食的人。”</p>

男子颇为大方的笑道：“阿婆说的是，虞姑娘放心，过两日我办完是回来，便将你迎进门，明媒正娶的七夫人。”</p>

女子听后有些许不快，怎么她守了二十年的清白，就这么不值钱呢。</p>

老妪微笑道：“丫头，别不知足。你难道像跟婆婆一般，守着固执楼，固执众生么？”</p>

虞姑娘听罢咬了咬朱唇，她并不后悔，只是有些不快。</p>

这时男子道：“固执楼的规矩我也早有耳闻，虞姑娘愿意跟我，怕是因为这个吧。”男子说完，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个青蓝色的刺青。</p>

老妪也不掩饰，她道：“今日清晨先生风尘仆仆来到固执楼时，我就看出先生非常人气质。便特意让人伺候先生洗澡，果然，就看到了先生胸前这块刺青。”</p>

男子淡然道：“想来也是如此。我猜当年固执楼的第一代楼主，也是被这东西给耽误了终身。”男子说道此处，还指了指自己的胸口。</p>

男子说罢，一只青金色的灵巧飞鸟便从窗外钻了进来。男子摊手，那飞鸟便扑棱一下落在了他的手心里。</p>

“我该走了。”</p>

听闻此言，女子神情有几分落寞，她不由得问道：“你何时回来，总要给个准点吧……”</p>

男子沉思了片刻道：“后天。”忽而男子又微笑道：“我将这鸟儿留给你，你手上攥着我的鸟儿，我能不回来么？”</p>

虞姑娘先是欢喜了片刻，但仔细琢磨一番男子的话，又忍不住羞红脸暗暗啐了口。</p>

男子虽面无异色，但他对将女人弄害羞这种事还是颇为乐子其中的。</p>

“上好的胭脂。”</p>

男子不自觉的说了一声后，虞姑娘道：“哪有什么好胭脂，一两银子能买一箩筐的普通货色罢了。”</p>

男子摇头道：“我不是说那胭脂。十多年前，我去南边普州看花魁会，台下总有个少年喜欢逗弄台上的姑娘。那些姑娘被他逗的羞红脸时，那少年就会大喊一声，上好的胭脂！后来我一想也是，女子霞飞双颊的模样，当真赛得过涂抹最好的胭脂。”</p>

虞姑娘仔细端详着已经落在她手中的飞鸟道：“听上去那人也有趣的很。”</p>

男子道：“是有趣，不过英年早逝。”</p>

“呀！”虞姑娘失声喊了出来，鸟儿一受惊，又扑棱着飞到了男子的肩上。</p>

男子有几分心痛道：“这鸟儿你可要好生待着，日飞十万里的流星鸟，可比咱人还娇贵的多呢。”</p>

虞姑娘娇嗔道：“你就会唬我，哪有一日能飞十万里的鸟儿。”</p>

男子得意道：“要说平常日子，这鸟一日只能飞两三万里，但这个时节它一日却能飞十万，你可知为何。”</p>

虞姑娘心里暗笑，她笑男子都这么大人了，怎还跟个小孩子一般爱卖关子。</p>

她道：“你是顶聪明的人，快些告诉妾身吧。”</p>

看二人打情骂俏，老妪也颇为有眼力见儿的退出了屋子。</p>

男子笑吟吟的解释道：“只因这个时节流星鸟刚孵出幼鸟，想要这流星鸟日飞十万，便得将大鸟与幼鸟分开。大鸟一着急回巢哺育幼鸟，自然便飞的快了。”</p>

男子说罢，虞姑娘黯然道：“这法子也太残酷了些……”</p>

男子本还正得意洋洋，但看虞姑娘的神情便闭嘴不言了。他重新将流星鸟交给虞姑娘道：“好生照顾它。”说罢，男子穿好外衣，推门而出。</p>

虞姑娘见他要走，也顾不得衣衫不整，急匆匆的也跟了出去。</p>

男子一处固执楼，便吹了个呼哨，登时，一毛色黑光油亮的高头大马，绝尘而来。</p>

男子翻身上马，见虞姑娘正站着门前，他温柔道：“回去吧，你现在身子虚，吃不得风。”</p>

虞姑娘急切道：“你可说准了要后天回来，要不然，这鸟儿我可不给你喂了。”</p>

虞姑娘话音刚落，男子便大笑道：“我有这夜行八千的踏月乌骓，你还怕我赶不回来？”说罢，男子一扬马鞭，呼啸而去。</p>

人马不见了影子，但虞姑娘仍在痴痴的望着。</p>

老妪走了过来，她站在虞姑娘身后轻声道：“他人走了，但心却留在了你这里。”</p>

老妪牵住虞姑娘的手，将她拉回了固执楼。</p>

剑墟山门下，有一条狭长的石阶曲折蜿蜒，盘山而下。石阶底层，正有一背剑的少年与一酒糟鼻子的邋遢老汉背对而坐。二人红彤着脸，迷瞪着眼，空酒坛与鸡骨头撒了一地。</p>

杨先堡等人站在这一老一少身前，缄默不语。其实杨先堡早就喊了这少年多声，但这少年应是醉的厉害，没几个时辰醒不了。没人上山去通报，众人也不敢用蛮力弄醒这二人，便只好呆呆的站着。</p>

“剑墟的守门人怎是这个德行……”</p>

“谁晓得呢…”</p>

……</p>

众人等的不耐烦，已开始小声窃窃私语起来。</p>

杨先堡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想他好歹也是沧州江湖德高望重的先辈，如今被两个醉汉给晾在这里，他心中甚至怀疑是剑墟上面有意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p>

“无需通禀了，咱们径直上山去吧！”杨先堡一声大喊，中气十足。</p>

众人附和一声，便要动身上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