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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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辰纸么？父母名字？”段岭问。</p>

“不知道，有也被师父烧了吧。”武独自顾自说，“刺客不能有爹娘。”</p>

段岭又问：“那岂不是不知道生辰是哪天？”</p>

“便当作是……”武独说，“师娘捡到我的日子，就算生辰了。”</p>

段岭这才恍然大悟，问：“是哪天？”</p>

武独不说话，段岭又要追问，武独只得说：“到时再告诉你。”</p>

段岭伸出手指，武独便与他勾了手指，说：“去等吃饭吧，莫要胡乱跑，这儿虽没人来杀你，在山里头迷路也不是闹着玩的。”</p>

武独限定了段岭的活动范围，从石梯栈道到平台，以及整个白虎堂区域都是可以活动的，后山不能去。段岭便站在平台尽头，眺望山中云海。云雾起来了，山里静谧得如同仙境一般。</p>

江州的喧闹与繁华，人与人的争斗，都在这一刻被抛到了脑后，仿佛只是段岭午睡时做的一个梦。</p>

如果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也许谁都找不到他们吧？</p>

如果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也许什么都不必再去烦恼了。</p>

段岭看着云海，生出一个念头，若有功成身退之日，这将是自己唯一的归宿，经历这么多以后，世间最幸福之事，莫过于一生安安稳稳，有人相伴……想到这里时，他又回头看白虎堂里，恰好武独敲了几下铁，传出叮叮的声音，示意他开饭了。</p>

“滚！揍你！”</p>

段岭进去时，见到武独正在恐吓一只不知哪儿来的猴子。那猴子想过来讨点吃的，却又不敢靠近，可怜巴巴地看着武独，又看段岭。段岭忍不住大笑，扔给它一点干粮，猴子忙捧着走了。</p>

“那边还有一只。”段岭张望，见大猴子讨了吃的，赶紧给树上的一只小猴子送去。</p>

“想混口吃的，自己讨生活去。”武独打趣道，“当老爷就得养家。”继而以肩膀把门一扛，将殿里的大门关上。</p>

夜间孤灯一盏，在山风里摇摇晃晃，两人便就着几样小菜，还有江上买的活鱼，以及两杯小酒。</p>

喝完后，武独朝段岭说：“我带你去个地方，走。”</p>

这夜恰好正是满月之夜，武独带着段岭朝后山走，转过一条小路，绕到山的另一头，视野唰然开阔，空山出明月，登时银光万丈。</p>

月夜之下，群山之中只有这里栽满了桃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群山中桃花开得繁华灿烂，在山风里被吹落万千花瓣，于明月之下飞扬。</p>

“怎么样？”武独笑道。</p>

段岭快要说不出话来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p>

“每年只有不到十天。”武独说，“能看到这景色。”</p>

“太美了。”段岭说。</p>

武独过来，与段岭一同坐在石头上，取出笛子，凑在唇边，乐声响起，相见欢的曲子在那一瞬间，又将段岭的思绪拉回了那久远的过去。</p>

那一曲毕后，段岭与武独静静对视。</p>

武独的唇微动，呼吸有点急促，他穿着单衣短裤，坐在石上，与段岭靠得很近，月光照下来，照着两人一身雪白的单衣，更朦胧能见武独单衣下健壮、漂亮的男性躯体轮廓。</p>

“段岭。”武独突然说，“我……有些话，想对你说。”</p>

段岭倏然也毫无理由地紧张起来。说：“什、什么？”</p>

武独低头看他，彼此沉默，足有数息，武独却转过头，望向山涧之中，又抬头望向那一轮明月，心神不定。</p>

“说什么？”段岭伸手，覆上武独的手背，武独却翻过手掌，把段岭的手握着。</p>

“你……”武独思来想去，最后仿佛下定决心，说，“你喜欢这里吗？”</p>

段岭笑了起来，就像静夜里万千桃花在月光中开放，灼灼其华。</p>

“我今天还想着。”段岭拉着武独的手，说，“以后哪天就住在白虎堂，再也不回俗世去了。”</p>

“不不。”武独忙道，“那可不成。我……你……”</p>

“嗯。”段岭想到自己的责任，终归有点沉重，打趣道，“想想而已。”</p>

“不、不是。”武独定下神，说，“我想的是……除了这儿，我还想带你去……别的地方，你若喜欢，可以……可以慢慢选，选一个你最喜欢的地方，哪里都可以，天涯也可以，海角也可以，只要你喜欢，我都陪着你。”</p>

段岭：“……”</p>

“我……我想的是……”武独不敢看段岭，只是望向别处，一张俊脸红到脖子根，连带着刺青之下的皮肤也发红，就像喝了酒一般。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段岭的手，结结巴巴地说。</p>

“以后，我也带你去……去那些你想去的地方。带你去滇南，带你去……看海，你……山儿，那天，你叫我‘老爷’，我知道兴许是你的玩笑话，我带你来这儿，便想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这一生……”</p>

说到这里，武独已定了神，横竖已出了口，便不再紧张了。</p>

“别人面前，你我还是依旧。”武独不知何处来的勇气，直视段岭的双眼，认真地说，“哪怕你回朝，我也不必要甚么名分，只要你心里仍待我如今日，我为你找镇山河来，守护你一生一世，到我死的那天。”</p>

“我知道，你来日要当皇帝。”武独说，“可我实在、实在、实在是想和你……和你……”</p>

说到这里，武独又紧张起来，说：“我想，若你愿意，我定会好好待你，只有你和我，再也没有旁人的地方，我就……待你……待你如待我……眷属，你就……从我如从……”</p>

段岭呆呆地看着武独，武独意识到自己还捏着段岭的手，忙放开，伸手入怀，摸出一串珠串。</p>

武独摊开手，把那珠串递到段岭面前，朝他推了推，仿佛一个卑微的人，在呈送自己全心全意准备的贡品，更甚于敬奉那天地间的神明。</p>

那件贡品，是用红豆穿起的一条手链。</p>

段岭顷刻间满脸通红，明了武独未说出口之话，竟是朝他求爱。先前段岭已隐隐约约有这感觉，这时更想起了那天黄昏，枫林中他握着自己的手，说出那么一番话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