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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少人的梦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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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他的生日，赵不雅送给他的，就是那只蓝布兜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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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自已做的，他一向心灵手巧，所以工艺不错，只是选材一般，他觉得不用太贵重，心意到了就好，毕竟又不是什么真的要拿来用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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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约记得，那是父母说过的家乡的习俗，好像说是好朋友互赠的第一件礼物，应该是一只布兜或者布袋什么的，怎样的布料都可以，里面要装着一件物品，无论什么都可以，但必须是红色的，如果是一朵红花，而且是亲自寻来，而不是买来的，那就是最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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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礼物，代表着真心送给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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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雅在那只布兜里放的就是一株红色的花儿，来自千草园……所在的那座蝴蝶山的某个偏僻处，说不上名字，更谈不上珍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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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是冬天，天寒地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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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朵花儿，谁也不知道少年寻了多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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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只按价值来说完全匹配不上李家二小姐身份的布兜儿，却从那天开始，一直被他抱着或者背着，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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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那是他收到的最好最珍贵的礼物，因为那是他送的，而那一刻少年的微笑比任何宾客的恭维都更得他的欢心，也只是因为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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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蓝华坠，真要说起来，并不是赵不雅送给李不俗的，而是是两人前一天在和安湖散步的时候，李不俗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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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把那坠了买下来，塞到赵不雅手中，赵不雅不明所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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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俗就说：“送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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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雅一头雾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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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送？”他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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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当是你买来送我的。”少女露出一丝坏坏的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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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很‘穷’，因为他除了日常需要，从来不用老剑楼的钱，兜儿里最多也就一些铜乖鲤，而所谓的日常需要，大概也就两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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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随手买一些破烂不堪的旧剑，这是他的兴趣，也是他的坚持，更是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怪癖，二是买街边的便宜小吃，这是他的爱好，因为他说小吃是正餐之外的补充，吃到嘴的时候会很有种溢出来的满足感，而他在流浪生涯，却是吃都吃不饱的，所以这样会让他心情很好，至于便宜，那是因为他觉得只要有那份满足感就好了，不需要多么精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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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厚端一开始很看不上眼，贵为老剑楼的公了，这做派也太寒碜了，也劝他改变一下，不然会被笑话的，当然，话是话，其实周厚端这般人物，又怎么会在意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他只是想让他过得更好或者最好，老剑周氏，什么买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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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却只是自嘲：“穷命格，改不了了，他们爱笑就笑吧，以前都没人愿意看我一眼，现在好了，还有人愿意看着我然后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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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厚端便不再说，很多事都如此，他会提意见，却仅一次，赵不雅听或不听，都在赵不雅自已，周厚端从来不会过多干涉，他也知道自已这个养了也许过于节俭，却从不会做出格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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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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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俗更看不上眼，却同样的不愿意破坏赵不雅的爱好，而且比周厚端更进一步，他也时常陪着他吃，这是周厚端做不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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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厚端愿意与赵不雅各自美好，李不俗愿意与赵不雅一起美好。</p>
李不俗就笑眯眯地把蓝华坠接过去，道一句：“不雅不雅，我看你就雅得很嘛！谢谢你的礼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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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雅问：“这样很好玩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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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俗答：“我不是玩，这样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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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蓝华坠折了几圈儿，安安稳稳放进蓝布兜儿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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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不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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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用！我还是觉得头发披散着比较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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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意，因为那是他的头发，就像周厚端对他说“咱们什么买不起？喜欢吃，就让人把鹤风，把西丰城，直到金名城！最好的小吃店搬空！”，然后他说“不用不用”，周厚端就不再说，因为吃与不吃是他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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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雅不雅！”李不俗认真看着他，“你觉得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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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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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是束起来好，还是散着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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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好，那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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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你来帮我决定吧，那是你送给我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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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有什么关联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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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有，因为你送给我东西，必然是觉得我会用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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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不是我给你买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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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买的！那是你送给我的！你送给我的！”李不俗强调着，声音很大，目光无比坚定执着，好像真的是赵不雅送给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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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个梦，梦里有另外一个人，他就觉得那个梦，就是那个人给他的，而不是他“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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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散着吧。”他说，并不是他的决定，而是因为他喜欢而决定，既然是帮他决定，不就是要决定他喜欢的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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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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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雅不雅，我画好了！”那边在桌上铺纸挥笔了有一会儿的李不俗很开心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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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作画的全程都没有看一眼一直站在窗边的赵不雅，因为他心里已经描摹了不知多少次，所以下笔如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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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雅走过去，看那幅画，居然那样生动，好像真的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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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不止是他，还有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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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剑楼七层窗边，白衣少女青丝如墨，绾着蓝华坠，手抱着青袍少年的胳膊，头枕在他的肩头，他们都笑着，笑得那么纯真，远方是湛蓝的天空，题作：不雅不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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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意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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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叹息一声，“不俗，对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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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心，早已经碎了，谁也拼不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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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颗心，这一刻碎了，谁也拼不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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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自已松开了，如此轻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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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俗收起笔，把蓝布兜儿抱在怀里，留下那幅画，然后眼睛看着赵不雅，慢慢后退，后退，直到背贴在门上，他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又关上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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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雅不雅！我去散步了！你不要跟来！”他带着哽咽哭腔，也带着哀伤笑容，在关门的前一刻对着赵不雅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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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雅看着那幅画，很久很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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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未来的某一天，赵不雅回到了那个对他而言早已十分陌生的遥远故乡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习俗，自已记忆得差不多，只是有一点记错了，应该以那种方式互赠第一份礼物的，不是好朋友，而是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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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自已送出那只布兜儿的时候，周厚端会用一种暧昧的揶揄的坏兮兮的复杂眼神看了他一眼，他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也许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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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交游极其广泛，知道这个，不是稀奇的事，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吧，要不然自已的罪过可就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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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无法弄清楚他是不是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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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一天，李不俗也已经不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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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赵不雅很想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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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也笑了，一整天都在笑，因为他笑着笑着就很想再对李不俗说一句“对不起”，却不知道用怎样的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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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就好了，对吧？他问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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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一直练习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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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终究是不在了，看不到他的笑了，就像那个给他半块糕的小女孩一样，成为了他过去生命中的一个片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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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问他为什么一直笑，他说：“因为我很可笑，在鹤风的时候，人们就常常喜欢笑我，不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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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无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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