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是否心中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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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隔日是周末，方颂祺没去海城找马医生，她觉得自己还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态。</p>

钱师傅一早来给他们姐弟二人准备早餐。</p>

方颂祺如今基本习惯了钱师傅的手艺。</p>

虽然以前和杏夏合租时，杏夏绝大多数时候也会负责做饭，但和钱师傅比终归差一大截，毕竟当初她聘护工时，其中严格的一项条件便是必须会做病人的营养餐。</p>

而钱师傅哪里仅仅会做病人的营养餐？分明是个大厨。</p>

呵呵，怪难为蔺时年的，找来这么个人。</p>

早饭后，方颂祺坐到电脑前抓紧时间忙了会儿工作。</p>

网站的人物版块上，之前对非洲侨商代表之一蔺壹南的采访已放上去，后续自然还会有其他人的专题，最近在丰富的内容是其他领域的人物代表。</p>

组里会议统一意见暂时提交出三个人物，其中一个恰好是季忠棠。</p>

这让方颂祺不得不认真细读季忠棠的资料。</p>

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后来被选送至外语学院的法语系，毕业后分配至外交部，进而分配至非洲司，从最初从事基础工作的普通外交官，到就职副司长之位，再到出任大使。履历和大多数外交官大同小异，甚至和其中的某一些比较起来稍显普通，连他自己在曾经接受过的采访中也说自己普普通通。</p>

当然，他也说，所谓“贡献”不是单靠一个外交官，而是几代从事对非工作的外交官们点点滴滴的兢兢业业汇聚起来的。</p>

…………</p>

临近中午约莫十一点多钟，季老幺开车载着沈烨来接方颂祺。</p>

见她卫衣加打底裤的搭配格外简单休闲，季老幺调侃：“小方同志尊为贵宾，不该隆重打扮么？”</p>

方颂祺斜眼睨他同样的休闲：“小季医生身为接送贵宾的人，不更该盛装？”</p>

季老幺再瞧她的两手空空：“上门不应该送点见面礼？”</p>

方颂祺从椅座后往前轻搂沈烨的脖颈：“男女朋友分开送礼，多显疏离？”</p>

她知道沈烨一定有准备，她就不多费一份钱，毕竟昨儿夜里才花过一大笔，何况她也不知该送什么。</p>

季老幺又被她显摆的狗粮拍一脸。</p>

车子一路行驶抵达季家，铁艺大门打开，路两侧是碗口粗的梧桐，三栋中西结合建筑分别矗立。</p>

方颂祺不是没见过世面，但这并不妨碍她每次去比她有钱的人家里依旧充满新奇。好比帅哥她没少见，仍减弱不了她对新帅哥的兴趣。毕竟世间美景千千万，各有各的姿态。</p>

季老幺炫耀式地与她介绍两句季家的家族底蕴，比如清道光年间出过一名探花，比如祖上有人跟在晚清名臣李鸿章身边当差过。</p>

曾经家族挺煊赫，不过民国后期四分五裂，如今还能联系上的族亲寥寥无几，并且这部分寥寥无几已定居在国外，没什么瓜葛往来。</p>

季老幺所在的这一脉，战乱时期并未随其余族亲迁往香港，是故一度落魄，不过子孙们踏实努力，自己的前程自己挣，如今的日子也都过得不错。</p>

季老幺的父辈只算亲兄弟一共三人，季忠棠为其中最小。</p>

因为方颂祺是季忠棠的客人，便无需和另外两家人打招呼，季老幺将车子径直开进最里头的那栋建筑。</p>

季忠棠一身西裤、衬衫、背心和领带，亲自带着靳秘书来到门口。</p>

方颂祺自诩很多时候脸皮比城墙厚，这会儿也稍感架不住他的以礼相待。不过思及老许的无辜，心底那一丝受不起便荡然无存。</p>

“小方同志的面子够大啊~”季老幺挤眉弄眼，率先下车，“叔~！”</p>

沈烨紧随其后：“季叔叔。”</p>

方颂祺最后一个：“季先生。”</p>

“上次说过也跟着他们喊我‘叔叔’就可以。”季忠棠有点较真，分明在等她改口。</p>

季老幺的手肘轻轻捅方颂祺的小臂。自家叔叔待晚辈是这样的。不过一般情况下对自家晚辈更严格。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每天遭“荼毒”，而沈烨则总说季忠棠和善（第045章）。</p>

方颂祺拿出先前应对冯家人的明丽人设，嘴甜地遂季忠棠的意：“季叔叔好~”</p>

季忠棠颔首，带头从绿化带围栏间拾级而上往里走，问方颂祺：“你弟弟怎么没来？”</p>

“他身体不好，讲究比较多，出一趟门太麻烦，就不来打扰季叔叔了。”这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方颂祺不乐意带上许敬。</p>

许敬的病季忠棠打听过，心中有数。shen源这事他目前没什么能邦。</p>

方颂祺随着脚步转动视线四处打量，发现这家里没太浓重的生活气息。</p>

季老幺倒不避讳，当着季忠棠的面直接告知：“一般情况下就我叔叔和靳秘书在这里活动。”他指着在张罗饭桌的两名佣人，颇有调侃的意味，“他们都还是从我家那边临时借调过来今天的。饭菜也是从我家厨房送过来的。”</p>

沈烨对此也是了解的。以前是工作缘故季忠棠长年驻非，这三年即便离职呆在家里的时间变多，他单身汉一个，吃饭不另外开火，一般季老幺家里会捎上他，或者季忠棠自己在外面也时不时有饭局。</p>

既然什么都靠借，干脆直接在季老幺家里招待她不就好喽？搞这么麻烦。方颂祺觉得特别好笑，并且不小心笑出了声。</p>

原本季老幺作为季忠棠的侄子，调侃两句无伤大雅。她的笑声一“捧场”，场面有点尴尬。</p>

方颂祺无从解释自己笑什么，向季忠棠道了个歉：“季叔叔，我就随便笑笑。”</p>

季忠棠并未放在心上，四人一并入席。</p>

菜色上没什么可说，十分家常。方颂祺心里默默总结，从蔺时年到冯家再到季家，厨子各有千秋。</p>

他们家不讲究“食不言”，有健谈的季老幺在，不曾出现过冷场，且每一个人的感受都能照顾到。</p>

季忠棠绝大多数开口，均为询问方颂祺和许敬的情况，比如方颂祺的学业，比如方颂祺的工作。他看过不久前方颂祺用阿拉伯语救场节目，小有好奇，因为鎏城大学并没有开设阿拉伯语课程。</p>

听闻方颂祺是因为兴趣自学，季老幺表情故作夸张：“小方同志原来比看上去要努力上进。”</p>

“努力上进不是好事？”季忠棠问。</p>

“是好事是好事~！”季老幺笑，“我听沈烨说了，小方同志不止自学阿拉伯语，法语粤语也流利，德语也懂一些。没错吧沈公子？”</p>

沈烨点头。</p>

季忠棠看方颂祺的目光不由多两分赞赏。</p>

懂多种语言的人实在大把，方颂祺并不觉得自己了不起，但面对夸奖也不过度自谦，实事求是道：“因为我母亲的缘故去过不少国家和地区，喜欢让当地人教两句，再捡着兴趣的重点学习。”</p>

“和我叔叔一样，我叔叔偶尔空了也喜欢找当地人教他两句，他在非洲学了不少土著话。”季老幺笑。</p>

季忠棠难免教育起季老幺：“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你工作之余的休闲时间也应该分出一半来多学点东西。”</p>

季老幺瞬间安静如鸡。</p>

季忠棠继续和方颂祺聊她的职业规划。</p>

“没有规划。”方颂祺的话听起来很像故意不捧季忠棠，把季忠棠给噎住了。</p>

季老幺憋笑，悄悄冲沈烨竖起大拇指，无声道：“我就当作你女朋友为我报仇了。”</p>

饭后，季忠棠离开去吃药。</p>

季老幺对这个叔叔其实有点怵，之前是为了方颂祺和沈烨强装轻松，这会儿季忠棠的不在场他才真正得到chuan息，小声与他们吐槽：“我叔叔还是头一回在家里招待客人。我爸妈都觉得稀罕。我建议过我叔叔到外面下馆子简单又方便，他说那样像饭局，没诚意。”</p>

方颂祺盯着落地窗外的澄澈水池，眸底划过不屑。去他的狗屁诚意。</p>

沈烨则疑虑：“季叔叔生病了？”</p>

季老幺拧眉，神情蓦然凝重不少：“你不是知道吗？非洲那地方多的是传染病，我叔叔以前在传染病高发地区任职期间长期服用防病药物，那些药都有副作用的，对人的肝啊肾啊什么的损害严重。而且本来使馆的工作本来就过度劳累。”</p>

“他是看起来健康，实际上小毛病挺多，回老家后这三年没了过去的工作节奏，反而渐渐突显。他也不是小年轻了，曾经每半年患一次疟疾输着液也能办公的经历，早成了‘好汉不提当年勇’。”</p>

方颂祺听言心下恻然。</p>

外交工作表面看起来是送往迎来、会见会谈，实际上远没有表面风光。战乱地区，“就着炮火吃饭，枕着枪声入睡”是常有的事；城市治安无法保证，抢劫、凶案发生在外交官身、上屡见不鲜。而环境（水污染、核辐射）、气候（沙漠、高原）、传染病等等自然因素亦防不胜防。有项调查便指出，外交官、矿工和维和士兵是当今社会三大最危险的职业。</p>

撇开心里暗搓搓的私人恩怨不谈，季忠棠其实非常值得她敬重。</p>

季老幺暂时代替季忠棠招待方颂祺和沈烨，带他们参观季忠棠的收藏室。</p>

和冯松仁喜欢古玩画作不同，季忠棠的收藏或许不算收藏，相较之下也不是非常名贵。方颂祺见到了坦桑乌木雕、南非的黄金和钻石、鸵鸟蛋、非洲鼓、尼日利亚约鲁巴族盔式面具，等等，若非知道他曾经是个外交官，恐怕会以为这些只是去非洲各国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p>

季老幺声明这些都是季忠棠收到的表达友谊的礼物。</p>

不过同时他也一脸抠鼻相地验证了纪念品的说法：“我叔叔每隔几年会回国探亲，他不懂我们这些小孩喜欢什么，所以就带这些东西。一开始我们觉得新奇，都很喜欢。但我们也是会长大的，后来……你们懂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