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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不光是他,而是几乎所有东林党人都想差了。</p>
他们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在和阉党斗争。</p>
只要斗掉了阉党,那么大明就会迅速地政治清明,众正盈朝,重新变成那个强大的大明。</p>
现在陡然发现,他们的对手其实不是一群阉宦,而是藏在他们背后的皇帝。</p>
这个发现,着实刺激到了李东来的价值观。</p>
孟南贞依着他也坐下来,娓娓地道:“其实皇权和臣权的斗争,自古以来皆有,而且一直都不曾断绝过。先生应该知道丞相之旧事,便是连本朝初期,也是有丞相之位的。可自从胡惟庸案之后,丞相一职便彻底消失。先生,时至今日,胡惟庸到底谋反与否,可还没有定论和实据呢。”</p>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需要说的太透,点到即止。</p>
联想到孟南贞之前的言论,李东来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p>
朱元璋只是利用胡惟庸谋反的借口,消灭了权臣,同时巩固了皇权,完善了皇帝专制。</p>
自此以后,皇帝一言九鼎,大权在握,整个朝廷也都变成了皇帝的一言堂。</p>
孟南贞又道:“可皇帝终究是一个人,精力有限。国家的事务千头万绪,在所繁多。一开始类似于太祖、世祖这样雄才大略的皇帝还好,尚且能够把控的住。但到了后来,皇帝多长于深宫,才略有限,处理起朝政来渐渐力有未逮。于是,曾经被压制下去的臣权又慢慢开始抬头了。弘治朝时的李、谢、刘三阁老旧事,先生当有所耳闻。”</p>
李东来情不自禁点头,对这些自然十分熟稔。</p>
因为弘治朝时的内阁首辅李东阳和他一字之差,让他十分感兴趣,所以曾特别了解过这段历史。</p>
当时的弘治皇帝性情温和,知人善任,把朝政大权全都委以李东阳、谢迁、刘健、刘大夏等人,果然让大明一改英宗以来的颓势,实现了弘治中兴。</p>
时至今日,还有不少人都对当时的李东阳等人羡慕不已,觉得他们恰逢明主,才能一展报复。</p>
然而今日,孟南贞却从另一个角度告诉了他。</p>
不是李东阳等人运气好碰到了明主,而是那个时代的皇帝能力不强,所以强有力的臣子把控了权力罢了。</p>
孟南贞的论证还没有结束。</p>
“因为弘治皇帝的软弱,导致那一个时期的臣权空前强大,前有李、谢、刘三公,后有杨廷和一言而决。可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深感到权力受到威胁的皇帝开始了凶猛反扑,后来的大礼议,结果如何,先生您也是知道的了。”</p>
嘉靖年间的大礼议之争,明面上是皇位正统的争论,实质上就是君权和臣权的又一次激烈的交锋。</p>
其结果不言而喻,嘉靖大获全胜。</p>
曾经权倾朝野的杨廷和黯然下台,内阁首辅也再次变成了皇权的附庸。</p>
导致了张璁、夏言、严嵩等一大批只擅争斗、不擅行政的官僚上台,也摧毁了大明固有的比较完善的政治基础。</p>
孟南贞当然也不是随便就提及大礼议的,而是有着他的目的。</p>
“先生,你知道在这场大礼议当中,杨廷和为什么会输吗?”</p>
问完,他便目光灼灼地看着李东来,也不知道这位能够领悟到多少。</p>
但很显然,李东来不像他一样,没有玩过穿越,见识还做不到超脱。</p>
“杨廷和藐视皇帝,妄自尊大,超脱了臣子的规范,又盲目信人,因此才会大败亏输。”</p>
作为一名文士,大礼议这样的大事,李东来肯定是钻研过的。</p>
但很显然,他的研究成果,真的不怎么样。</p>
见此,孟南贞也不客气了,决定给他下点猛药。</p>
“其实大礼议当中杨廷和的失败,和你们东林党今日的困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p>
李东来等的就是这个,精神一振,连忙坐直了身躯,追问道:“公公,何以教我?”</p>
孟南贞左右看看,直到确认了身边近处真的没有外人之后,才锋芒毕露。</p>
“你们明明是想要抢班夺权,结果却还遵循着天地君亲师的那一套,把皇帝摆在道德的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不停地神话着天子。试问,这样一来,你们怎么赢?你们和皇帝之间,明明是对手,却还不停地往对手的身上堆加大义和金身,凭空给自己增加难度。这世间,再没有比你们更加愚蠢的人了。”</p>
对于中国古代权臣和皇帝的斗争,孟南贞只能表示无语。</p>
从来就没有见过给对方加光环然后再去对敌的。</p>
这就好像打英雄联盟,大家同样是一级出门。结果生怕对手不够强,先送给对手两人头一样。</p>
这样的斗争要是还能赢,那皇帝得多蠢?</p>
至此,孟南贞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獠牙,也算是点在了东林党的死穴上。</p>
话不多,却足以震的李东来阵阵发懵,整个人摇摇欲坠,隐隐感觉到他所认知的世界正在渐渐崩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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