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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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耀在墙壁上，遮下长长的影子。</p>

白雪皑皑，弥漫出似有似无的雾气，如是凡间仙境。</p>

街坊邻里待在屋子里，围绕着火炉取暖，笑谈今日的所见所闻，热闹无比。</p>

巷子口的赵磊，却只想喝茶。</p>

“茶，清香怡人，藏世间百味，种茶、沏茶、品茶都是一门说道，也可以说，茶道也是一种修行大道。青阳城外驿站的那壶茶水便是茶道中的次品，种茶手法粗糙，沏茶用的茶叶泡烂，直接影响品茶的口感，属实难喝。”</p>

赵磊白袍染着新雪，黑发随风而舞，沾着雪花，转头看着古道子，微微皱着眉。</p>

古道子同样一身白袍，但与赵磊相比却显得朴素、单薄了很多，五官精致，面白无须，似犹存着一丝稚气，像是少冠之年。</p>

巷子口的风雪呼啸，寒霜扑在脸上，街坊邻里的热议声还是那般清晰。</p>

古道子说道：“若是将茶算在修行大道上，驿站的那壶茶便不在修行中，而在世俗凡尘中，为路人指路，为路人解渴。粗茶粗品，对求解渴者便是佳品。”</p>

茶有道，道有道。</p>

茶有各茶，道有三千，好与坏不看大势而论，是对人而论。</p>

这是人世道。</p>

也是修行道。</p>

赵磊站在阴影中，白衣衣袂飘飘，听着古道子的话，指拂过剑鞘，若有所思。</p>

古道子仰头望着明月，长长的睫毛夹着雪花，黑发顺着侧畔滑下，拂动着风雪。</p>

天空中，雪花飘絮，遮住了明月和繁星，空寂无声，诉说着几分寂寥。</p>

清澈见底的眸子映着雪花的光泽，反射着银光，仿佛将所见的一切都雕刻在眼中。</p>

古道子忽然觉得，世界真的很美。</p>

看完书，走出书店看看世界，真的很不错。</p>

美极了！</p>

赵磊沉默了很久，说道：“但世人皆爱好茶，而非是粗茶。”</p>

美好的事物一向都受人喜爱，不美好的事物一向都被世人敬而远之。</p>

这也是人世道。</p>

同时也是事实。</p>

修行，本就是向着美好而努力，而不是在困境之中安分守己，安居一隅之地。</p>

古道子将看向雪景的视线收了回来，笑了笑，说道：“不论是修行还是茶道，又岂能都会美好，其中的艰辛，只有走过的人才知道，有时候，粗茶淡饭，陋居旧室，未尝不是一次沉淀心性的选择，一场好的修行。”</p>

赵磊说道：“我和你想的不同，我认为我走的道是对的，脚下的路是真实的，所以我只管往前走，若有阻碍，一剑破了便是。”</p>

此言出，一道剑意仿佛从无形中衍生，斩向夜空。</p>

赵磊的剑，是一柄修直的剑，宁折不屈，正如他的人一般。</p>

他坚信，他的剑可平世间一切。</p>

剑者，就是这般自信。</p>

古道子看着意气风发的赵磊，安静的没有出声。</p>

赵磊转头看着古道子，神色变得极为认真，继续说道：“我绝对不会回头，更不可能待在陋室旧居品着粗茶，想着修行。”</p>

修行是一条路，一条直往无前的路。</p>

若是留恋原地，甚至退于陋室品茶，那还修什么行。</p>

赵磊对于自己的道，极为自信，他也认为自己的道就是对的，所以会一直走下去。</p>

这不是骄傲，也不是自大。</p>

修行，本就是一件认死理、往前走的事。</p>

若是听之任之，修行的道也不会纯粹，变得驳杂不堪，前途有限。</p>

修行者，如果连自己修行的道都不自信，那还修什么行？</p>

古道子想了想，说道：“谁也没有资格去指责别人的修行，更没有资格去干扰。世间修士多的难记，每个人修行的路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修行路上的个体，其他人的道未必就不是不对的。”</p>

古道子看着赵磊，继续说道：“修行者互相交流以印证自己修行的道，这便是论道最简单的由来。”</p>

赵磊微微皱眉，沉默了很久，手指摩挲着下巴，对古道子缓缓说道：“我觉得，我们跑题了！”</p>

是的，跑题了。</p>

他们刚刚说的是驿站的茶，而不是现在所说的修行大道。</p>

古道子静静地看着他，心想着以茶喻道这句话的转折点是你说的，而不是我。</p>

赵磊感觉有些尴尬，避开古道子的视线，说道：“那你认为驿站那壶茶好喝么？”</p>

这个问题直指本心。</p>

不论道，也不谈好茶粗茶。</p>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回答。</p>

赵磊看着古道子，忽然觉得非常有趣，想着你刚才不说粗茶也很好么？那现在你又会以怎样的话来回答我。</p>

古道子想了想，没有想很久，然后很认真的对他说道：“不好喝。”</p>

好喝就是好喝。</p>

不好喝就是不好喝。</p>

这是事实。</p>

赵磊有些意外，说道：“那你刚刚还为驿站的那壶茶辩解。”</p>

“不是辩解。”</p>

古道子神色微有几分凝色，对他说道：“好茶、粗茶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但你将茶喻成修行之道，称为茶道中的次品，委实有些不应该。大道三千，小道无数，但终究是殊途同归，并没有好坏之分。”</p>

赵磊微微一怔，看着他严肃的神色，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道分大道小道，自然也分强和弱。同样，人也分强弱，不然世间怎么会有强者和弱者。”</p>

世间的规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食物链，强者站在上面，弱者俯在脚下。</p>

修行者更是如此，强者和弱者之间的区分，体现的淋漓尽致。</p>

依古道子所说的修行大道终究殊途同归，没有好坏之分。</p>

他觉得这种修行未免太过理想化，不切实际。</p>

他是为了变强而修行，若是人和人之间没有差别，没有强者和弱者，他还修什么行。</p>

古道子说道：“大道皆朝天，终究是殊途同归。你所说的人、妖等世间生灵的实力强弱，并不体现在道上，而是修行者本身，与大道无关。”</p>

人有老弱病残，实力强弱。</p>

天地大道则是不变的永恒，道是同等的，没有强弱。</p>

赵磊不由得怔住了，看着别在腰上的剑，沉默了好久，轻舒出一口气，对他说道：“受教了！”</p>

古道子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对道的领悟上，他自然要高赵磊很多。</p>

赵磊看着他，眼中涌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剑光，嘴角带着微笑，忽然说道：“古兄，你可真不像是一个先天境的武者。”</p>

能和他论道如此之久，并且还比他高上一筹，古道子岂能是常人。</p>

古道子体现出来的先天武者境界，他可不信。</p>

古道子淡淡一笑，心中则是悄然叹了一口气，刚刚走出书店，一时来了兴致，居然一不小心多说了些话。</p>

言莫多，多则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