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见（前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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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武德九年，十二月初五。</p>

一头戴斗笠，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抱紧了怀中的东西，看了看四周，那面纱后的脸，神情戒备。</p>

他另一只握紧了长剑的手，滴下了鲜血。红，染在洁白的雪中，仿若腊月梅花，开出残败的意蕴。</p>

走路虽有点踉跄，他却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被布袄包裹得很好的东西。</p>

“不要怕。”他轻声说了句，抬头望天，只看见漫天鹅毛，将世界点缀成白。</p>

大雪下了整整一晚，直到日上梢头，仍旧未停。</p>

雪，积得厚厚的一层，他走在积雪上，一脚踩下，嘎吱嘎吱，雪水融化，渗透进了他的衣和鞋。全身早已被冻得没有知觉，也就感受不到痛。那冷极的雪花，只为刺骨而来，而身上流出的血，又是唯一的热源。</p>

“不要怕，就到了。”</p>

大雪封路，连最勤快的商人也受不了这冰冻三尺，路上没有一个人。那破坏连绵的白雪的，也只有他的脚印。</p>

一开始，还能分清楚他踩下的脚印，到后来，因为主人的虚弱，脚步拖行成习，脚印竟一点一点连成了线。</p>

他的目的地，是前方不远的宅子。那是一栋看起来雅致又宏大的府邸，碧瓦朱甍，玉宇琼楼。从砖红色的围墙望进，可以窥见亭台楼阁，假山奇山，掩映在枯枝下，秀美与寂然并存。</p>

一摆枯枝出墙来，却少见的带了一抹红。在细细分辨下，才知原是一朵红梅开。大雪压于枝头，衬得那梅更好看了。</p>

他，终于走到了宅子的大门。举目望去，“沈府”二字以金字漆于黑匾。</p>

“咚咚咚——”他来回拉扯兽首衔环，敲响了府邸大门。</p>

从沈府里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正在朝门这边跑来。</p>

“活下去。”他说了这么一句，将怀中抱着的东西，放在了沈府门口。离去之前，他想起了什么，从胸口翻找了起来。</p>

随后，一串赤如红豆，透如琥珀，细数二十一颗的佛珠，也被他放在了沈府门口。</p>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两物，叹了口气，就冲进了漫天鹅毛。只有呼出的阵阵热气，与之相伴。</p>

“飒飒——”他跑到了荒郊野外，听到有什么东西踏着枯枝而来。定睛一看，是数十个人，双手俱是武器。</p>

刀光一闪，他已成为刀下亡魂。眼不瞑目，可嘴角却扯出了笑容。</p>

那一头，沈府。</p>

“是谁？”一穿着灰色单薄衣裳，冻得瑟瑟发抖的奴仆，打开了沈府大门，他探出头来，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被红柱遮挡的两件东西。</p>

就在他疑惑了一会儿，要关上门的时候，听见了一阵声音。那是婴儿的啼哭声，若不仔细听，还会以为是发春的猫叫。</p>

他从门的里头走了出来，奇怪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把他丢在这里的人。</p>

孩子的脸在雪日里被冻得通红，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哭得很伤心。</p>

奴仆不知所措，可看着那孩子冻得通红的脸颊和小手，还是心有不忍地抱起了这个孩子，顺带捡起了那串佛珠。</p>

“老爷。”奴仆抱着孩子，穿过一条条曲折的檐廊，找到了在莲花池旁正在逗弄孩子的男人。</p>

男子正是壮年，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黑瞳写满了精明。他的每一个五官，都镌刻得一丝不苟，若是不笑，则极具压迫性。只一眼看来，就会让人心下一惊。</p>

可他半弯着身子，牵着女童小小的手的模样，却满是柔情。眼中的凛冽化开，滴化成柔软的温情。</p>

那个女童两三岁的模样，走路还不稳，摇摇晃晃的。头上被人用红绳扎了两个小揪，正咯咯咯大笑着，那声音稚嫩而明快，让人听了心情大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