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家破人亡（前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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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九口人……”玄一重复了一遍那个数字，颤抖着，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可置信。</p>

他眼中红光在指缝之间若隐若现，双唇翕动，尖锐的指甲于不经意中划破了面容。</p>

“死了一百六十九口人。那一百六十九人里有沈青君的父亲、娘亲，她的弟弟、叔父、叔母，全部……都是她的族人。皆因为家主自私自利，犯下谋逆大罪，便身首异处，血溅长安。真是……可怜啊！”</p>

霍澜渊发出感喟，可抬头望天的面容却丝毫不显怜悯，倒是舔了舔干裂的唇，似乎舔去了昨夜喷溅至他嘴边的鲜血。然后，笑容更甚。</p>

“沈家最小的孩子才刚落地，不知是沈青君的表弟，还是侄儿？他死的时候乳母还在喂奶，那长剑一出，乳母额头落地，可手里还抱着那个孩子，僵直着身子。</p>

小少爷不知发生了何事，兀自吮吸奶水。过了不一会儿，或许是他只能吮出苦涩的血液，便张开嘴大哭了起来。</p>

紧接着，同一把剑刺破了他的肚。这孩子，遂也不吱声儿了。”霍澜渊闭上眼，细细回忆。他面容癫狂至极，笑容诡异。仿佛在享饕鬄飨宴，永不知足。</p>

玄一后退了一步，身躯弯下，双手堪堪扶住了自己的腿。浑身颤抖，体温骤升。他双眼于迷离朦胧中，看见一残破之影双手大开，舞于血月冷光下。</p>

疯魔。</p>

张狂。</p>

那人的影子颠来倒去。好像是鬼魅扯下了伪装的人皮，将獠牙亮出。</p>

长啸。</p>

啼鸣。</p>

“这孩子不知世事，眼睛是多么澄澈啊，没有一丝尘污，是他一生中最干净的时候。他该庆幸，死于没有欲望的时候，便不会刺骨疼痛，仿若挖心掏肝。”</p>

霍澜渊一把拔出了红拂，将剑鞘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就开始跳起了奇怪的舞蹈。像是祭祀之舞，在朝着血月贡献肉身，换得无穷无尽的力量。也好像只是……他疯了。</p>

玄一这下子，眼睛更红了。却不是因为魔性入体，妖眼祸世，而是血泪不止，将红目晕染得更深，“沈家……没了……她……没有……家了……”</p>

“沈平如、沈长卿，还有青君的娘，他们三人的头颅被悬挂于长安城墙。天子下令，所有人必须去城墙下观摩一番。只为以儆效尤，杜绝他人谋逆之心。在沈长卿旁边，本来还应该有她的头颅，可我护下了她，用另一相似之人的头颅冒充了。”</p>

霍澜渊的舞动开始显出章法，那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原来啊，他并不是在胡乱扭动，而是从一开始就使着极漂亮的剑法。</p>

“杀他们的……是你……”玄一笃定，手已经握拳。他血气上涌，整张脸涨得通红，就好像有人在掐着他的脖子。</p>

“就是我啊。玄一，天子的命令已下，你说说，我除了遵旨，有何办法？有何出路？那沈平如打的好算盘，可却让我难以……做人。你说说，他们为什么要逼迫我至此？我本也可以杀了沈青君，从此再无后顾之忧。可我……还是舍不得啊！”</p>

霍澜渊因为使着剑法，嘴巴呼吸，难以维持平稳的语气，说话便有些断断续。可一字一字极为用力，似乎用尽了最后的真心。</p>

“她家破人亡了，我还一直……怪她，怨她，将她推开。”玄一气急了自己，呼吸不畅。他猛敲自己胸口，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p>

悔。</p>

又一次，悔不当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