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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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悉悉索索！</p>

空中的雨在不断地下，很细很细，绵延无尽一般。</p>

哗哗哗哗！</p>

细雨之下，一条滚滚江流缓缓流动，江面之上，几条孤舟穿梭，烟气蒸腾朦胧。</p>

江边，有一座架在江岸的小屋。屋内炊烟升腾，与江面上的水雾相融，难分彼此。或是那炊烟被水雾吞噬，又似水雾被炊烟吞噬。</p>

江边，一寄蓑衣手持长槁，划舟靠岸停下，拴了绳子挂岸。紧接着蓑衣身影收起垂钓的竹竿，与小舟平行搁置，急忙跳下小船。</p>

半捋起的裤腿到膝上，水没小腿，没有沾湿，头顶斗篷，弯着身子将挂于船旁的一鱼篓拿起，挂在腰间，微微一整斗篷，勾着身子就往那小屋方向走。</p>

干瘦的双腿跑动，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炊烟处。</p>

“宣姑娘，宣谷娘，今日还要鱼么？给你留了两条，你要不要，我就拿去镇上卖了！”老渔夫到了窗旁外伸的躲雨处，往里面喊。</p>

“来了。要要要，还是老规矩！两条。”一个正在招呼客人的素衣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然后从窗往外看，一边接过老渔夫的竹篓，一边笑着喊：“好大的鲤鱼啊！陈老，你今日的收获不小啊。”</p>

“还成，托贵人的福，多打了一些。宣姑娘，你快给我端碗祛湿汤来。今日江上有雨，浑身都湿透了，不喝碗你的热汤，回去没准着凉了。”老渔夫取下斗笠一边抖水说。</p>

“老陈，不下雨你每天也要喝一碗汤。咯咯，这两条，都给我留下，放到旁边的水缸里。我去给你端汤。”叫宣姑娘的女子连忙说，然后走向后面正咕噜咕噜作响，冒着香气的瓦罐。</p>

“宣姑娘，你这一手汤，便足以顶得上半碗饭了，不喝不行啊！再来两个热馒头，我就着吃。”</p>

“店家，上壶酒，再砍半斤牛肉！”远处，食客也在喊。</p>

“来了来了！”</p>

……</p>

江面上，轻舟都已在岸，随浪水拍打起伏飘摇！</p>

而那叫宣姑娘的女子伸头四望没看到有船在江中后，便取下撑起吊窗的木头，关上了窗，紧接着拿着镶花的油纸伞跑了出来。</p>

然后伸出青葱的细手，摆弄起那水缸里游动的大红鲤鱼。</p>

两条鲤鱼都是极大极肥的，是老陈特意留给她的好货！</p>

她在江边开有客栈，行人吃食，汤不要钱，不吃东西，祛湿汤水每碗两文，便宜得紧，老陈每日必喝，觉得赚到，所以每两日宣姑娘要鱼的时候，都会挑最肥的给她留下！</p>

她也喜得玩弄，特别是今日的这一条大红鲤鱼，不仅鱼鳞红得漂亮，那双眼睛，也甚是灵动，看得宣姑娘一阵欢快地笑着。</p>

她挑起水，嘴里说：“鱼儿啊鱼儿，江这么大，为何你偏偏就要为那一两条虫食，就自甘上钩了？这下要是遇上了别人，准成了大锅鱼汤。”</p>

俏鼻微微一皱，她伸出是指点了点那比较灵动的鲤鱼的红嘴。</p>

玩弄一番后，她放下纸伞，左右两看无人后，便伸出双手抓起其中一只，那鲤鱼头尾摆动，往她身上和脸上都溅起了很多水花。</p>

她并不顾得，咯咯咯地笑着双手一抛！</p>

咻！</p>

咕噜！</p>

鱼儿抛空落水，咕噜一声，深入江中，红色背影快速消失。</p>

然后，她再躬身，看着那大红色的另一只灵动鲤鱼，颇有几分不舍地说：“你说你生得这么漂亮，还有一双空灵的眼睛。怎么也要学那凡鱼贪食了？”</p>

她单手托住下巴：“我都有些舍不得把你放回去了。”</p>

她一娇嗔：“不过，下次可要乖哦，不然，早晚得被别人炖成汤！”</p>

双手再动，将鲤鱼捉出来，它却如同有灵性一般不板动，而是扑哧扑哧地眨眼，惹得少女又是一阵娇笑：“这下知道卖可爱了么？嘻嘻！回家吧！”</p>

她双手一张，手中水滴四洒而开。</p>

那鲤鱼落水，噗嗤一声深入后，少女缓缓的放下捋起的袖子。但紧接着，她忽然一愣，然后看到那落水的鲤鱼再次浮出水面。</p>

并且尾部摆动两下，对她点头，像是在说谢谢！</p>

“哇！”少女瞬间玩心大起，也顾不得挽起裙鞠，脱下靴子，直接跑到江里去看。</p>

鲤鱼不怕人，围着她转！惹得她直笑，有时候，吸吮她的手指，有时候，啄她的脚，有时候，拍两下尾巴，溅她水。</p>

“咯咯咯咯！”</p>

少女开心极了，抛弄着水花，似乎与这山水都融为一体。</p>

不经意间，她略微一转身，看到一布衣男子站在江岸，正对着她看。</p>

她一收手，摸了摸鼻子上的水，偏头问说：“你也是要喝汤的吗？”</p>

江边站着的男子一身白色长衫，长衫带泥，长靴没入水中，湿透得踩地能挤出水来。腰间系着一柄长剑，长剑入鞘。他面色如玉，却有龙眉盖眼，颇显华贵。</p>

挺高鼻梁，白脸无须。脸色虽白，却没有丝毫孱弱之气，看起来便阳气硕硕。</p>

他一摆手臂，脸色虽略显尴尬，但丝毫不仓促，拱手说：“我不喝汤，天太凉，想讨杯茶水喝。”</p>

“哦！你等等。”宣姑娘迈动白皙的脚丫，往江边走去，她身后，大红色鲤鱼嘴巴张动几下，而后一摆尾，潜入到了深处。</p>

到了门口，宣姑娘弄了弄湿了的素衣，推开门说：“外面太凉，进来吧！你随便找个地方坐。我先去换个衣服。”</p>

说着去了里屋开始换衣服。不久出来，一席青色简单罗裙，拧起烫好的开水摆弄茶叶，说：“茶水还有，但糕点没了。”</p>

“不紧事，我喝口热茶就好。”白衫男子正定而坐，搓着双手去热。</p>

一碗热茶送上，他连忙双手捧过，有些烫，又急忙松开，水带着茶叶转动荡漾，也没洒出。</p>

“水烫，你慢些，我再生炉火。”宣姑娘很是体贴地说，接着从炉火中拣出五块炭火，放在男子身前，接着就再次入了灶屋，开始生火造饭。</p>

过了好一阵，饭菜尽熟。</p>

两碗青菜，一盆通透汤，上面浮着几颗青葱。</p>

而后宣姑娘又呈上来两碗饭两双筷子，招呼说：“天色见晚，前面去再没客栈，到城里还有三十里路。走得紧也要两三个时辰。店小，粗茶淡饭，若是你不嫌弃，便吃上一些。”</p>

男子一愣，而后看了看桌面，说：“好，多谢。”</p>

哒哒哒哒！</p>

炭火炸开，两人在屋内吃饭。</p>

男子吃得很少，还匆匆向外看了看天色，虎口般吃完一碗饭后，边说：“多谢招待！多少钱？我还得赶路。”</p>

宣姑娘开店已久，看得出来男子脸色的急促之色，也不挽留：“茶水三文，简陋饭菜，我一人也吃不完，就不用给了。”</p>

男子不说话，放下一小块碎银，便匆匆往外面走去，消失在茫茫雾气中。</p>

咔哒！</p>

夜近深，女子关掉店门。</p>

……</p>

大概在子时，哒哒哒哒！</p>

外面一大批人马停在小店外，雨大了很多，啪嗒啪嗒地打在盔甲上，溅得更细。有一人下马敲门，嘭嘭嘭地把门檐都瞧得晃动。</p>

“开门，快开门！”</p>

噗嗤！</p>

火星被吹亮，一素衣女子披衣捧灯而出：“各位大人，所为何事？本店店小，不住客。”</p>

“你这里可有一白衣人住下或路过？”那敲门男子冷声问。身后，数人刀身半抽半拔。</p>

“本店店小，就只有一间卧室，不住客，平日来客，多为渔人村夫，都是素衣。过江的旅客也是喝完热汤就走，不知道大人说的是谁？”女子连忙解释说。</p>

敲门的将士冲进来，看着四个小桌，一个架江木房，一个灶屋，都不似藏人之所。便告诫说：“今日若见有佩剑白衣书生路过，一定记得要来州府汇报！”</p>

“走！他无车马，决计走不远！”外面，高马上将士大喝道。</p>

滴滴答答。</p>

马蹄声去，淅淅沥沥的大雨倾盆，马蒂落下，泥水四溅。不一会儿，声消人走。</p>

也不知过了多久。</p>

哗啦！</p>

一声，一人从房屋下水面冒出，浑身皆是湿透，微微发抖，颤颤巍巍走上岸，再次犹豫着要敲动木门。</p>

吱呀一声，门开了。</p>

“人都走了，我这里有一套蓑衣斗篷，还有一套渔人干净衣服，你且穿去。我不知你是何身份，也不愿知晓。本店店小，也留不住客。不送！”女子推出一个提篮，而后再次关门谢客。</p>

男子吃了闭门羹，苦笑起来，颇有几分落寞之感，不过看着那斗篷蓑笠，苦笑渐渐转暗，接着紧忙换起干净衣服，丢了一块碎银，迈入到大雨中，与那些将士相反的反向，走了去。</p>

过了不久，女子再次打开门，将提篮收入，半夜生火，将湿透的衣服全都烧掉。</p>

只是，在那提篮最里面，除了一块碎银外，还有一块半壁玉石夹在缝中！</p>

女子愣了少许，一并丢入火中，然后再次入睡！</p>

第二日早，女子依旧生火开灶，只是，弄火之时，却是看到那玉佩未有丝毫损坏，反而是更显灵动，光芒渐渐，一看就不是凡物，她单手一翻，收入怀中后，继续生火。</p>

外面，天色方才启蒙，有熟客喊：“宣姑娘，一碗祛湿汤，一个热馒头。”</p>

……</p>

日当正午，阳光将一切照得慵懒。</p>

日光下来，天色干燥，祛湿汤的生意很少，炊火也早就停下。</p>

素衣女子无聊地走出小店，下到江中，看着远处飘动来往的行舟过客，颇为无聊地踩着水。</p>

她本以为无聊，可在下水不久，忽然感觉到脚背一痒，下意识一踢。</p>

一条金黄色大红鱼跃出水面，闪耀着金色阳光，刺目得很。</p>

女子一眼就认出：“哎呀，怎么是你？”</p>

鱼儿再入水，往远处游去少许，而后才转身，看着它，小小鱼嘴打开，鱼鳃不停张鼓呼吸。</p>

宣姑娘见起不靠近，便蹲了下来，伸出手不停地勾动，过了好久那鲤鱼才缓缓靠近。</p>

啄了一下手指，立刻远去。</p>

咯咯咯！</p>

“你好聪明，你是来找我玩的吗？”天籁之声响起。</p>

噼啪一下，鱼尾砸在水面，似是回应。</p>

宣姑娘立刻眼睛一亮。</p>

自这一日起，她每日又多了一项日程，只要天不下雨，旅客不多，必下水玩弄一会儿。有时候，洗衣之时，尚能见到红鲤相随。</p>

她偶尔以衣棒相弄，鱼儿沉水远去，惹得她发笑，过一会儿才冒起，顶着鱼头，冒起眼睛，看着她笑。</p>

而后，她又买了很多鱼食，从临江的窗边捏着洒下，也能看到那条红鲤游来游去。</p>

又是一项消遣。</p>

有人见到宣姑娘与红鲤玩耍，欲要下江去捉，不过却被宣姑娘拦住，说这条鱼是她养的，初时自然人们不信，哪有人把鱼养在江中？</p>

后来人们看到宣姑娘每日都与相同的红鲤相伴，才说宣姑娘心善人美，就连江中红鲤，都与之相亲，便无人再打它主意。</p>

……</p>

时光如水，一晃半年过去。</p>

宣姑娘早就忘了那个白衣男子，也忘记了那块被她用厚布包裹放在小店阁楼之下的翠玉。</p>

直到，又是一场大雨临近！</p>

一队军马前临之后。</p>

一书生，背着一个行囊，再次迈步走进小店。</p>

“哒哒哒！”</p>

“要汤还是要茶，还有白面馒头，还有些牛肉。”宣姑娘没抬头地就招呼。</p>

“我只要一壶茶，一壶热茶。”那书生说。</p>

宣姑娘立刻抬头，看着那白面书生，一袭青袍加身，背后的行囊鼓鼓，无限神气。</p>

“是你？”宣姑娘立刻识出他，当日，军官半夜搜寻此人，让她印象深刻：“你来做什么？”</p>

“多谢姑娘半年之前救命之恩。小生特来还恩！半年前，我上京赶考，被奸人所害，半路截杀，多亏姑娘心善，未报我踪迹。还送我一衣！”</p>

“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更何况姑娘救命之恩？”那白衣男子说。</p>

宣姑娘顿住少许，继续擦桌子：“我没要过你报恩。你走吧！”</p>

“多有叨扰。”书生立刻拱手，将书囊放下，说：“恩不及口，当日蓑笠当还！小生告辞。”</p>

宣姑娘将信将疑打开行囊，发现里面果然只有当日那套渔夫的衣服，还有蓑笠一副。</p>

笑了笑说：“真搞不懂，这东西还带回来做什么。”不过，她还是收了下来。</p>

第二日，下午，宣姑娘发现那书生，再次走进来，这次不叫茶，叫了一壶水酒，就着牛肉吃。</p>

这日雨点小了很多。</p>

“你又来做什么？”宣姑娘有些戒备。</p>

“姑娘莫要担心，当日我进京赶考，幸得皇恩浩荡，如今身居古县县公一职。来讨些酒水。”书生话不冒昧，行动不僵。</p>

宣姑娘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应了一字：“哦！”</p>

自那日起。</p>

书生每日必来，或一壶茶，一壶酒，就是没有喝过汤。不论有雨无雨，皆是步行而来。</p>

或是说几句闲谈，或是不发一言，没有写诗作赋这些酸架子。</p>

久而久之，宣姑娘觉得他并不像书生。</p>

而后，即便阳光当空，宣姑娘也很少下江，只是偶尔喂喂鱼食，到后来，鱼食也渐渐喂得少了，这个时候，她开始备酒。</p>

她问：“你平日都不审案么？”</p>

“县城一片安旭，何来案审？这个时候，最好当的就是官。”书生回说。</p>

“哦！”她回道，她也是听渔人说过，新来的县令很有本事和魄力，寻常时根本无扰，最近几月来，似乎日子也没以前那么紧张了。</p>

“要吃饭么？”宣姑娘又问。书生偶尔会留下来吃饭的，不过每次都会给钱。</p>

“吃！”</p>

……</p>

窗外，红鲤等了很久，没见人来，不见鱼食从窗下，游转江中。</p>

后来，它来得次数更少，半月来一次。</p>

再后来，渔夫都说那条红鲤不见了，还有人说，它是被人打捞了上去，做成了汤。听到这个消息，她伤心了一日，那一日，小店没开门。</p>

第二日，不接客。</p>

直到第三日，才煮了一壶茶，让书生进来后，就没再生火。</p>

……</p>

宣姑娘明显是伤心过的，眼睛略有红肿，半年来，虽无一字交流，那灵动的鱼儿，对给她带来无限的欢乐。</p>

店再开时，很多渔夫问她，知道伤心的理由后，第二日，一人纷纷送来一条大红鲤鱼。</p>

不过却都不再是上前那一只。</p>

宣姑娘谢过后放掉，红鲤入水后，就走了。自那日起，她再未吃过鲤鱼，不管什么颜色，以前的时候，嘴馋了还会吃上一条。</p>

午时方后！</p>

书生再来了，自己提了一副笔墨。说是要送给宣姑娘。</p>

这是他来了这么久，第一次在她面前弄墨，她愣了少许，犹豫地接下，一摊开，上面书：“祛忘过来汤。”</p>

她看不太懂，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就说是表面上的意思，看看就好，不用细究。</p>

再备一壶薄酒，书生上座！</p>

这时，一白衣秀士走入，身材魁梧，白衣蓝领，走入到小店，外面烈日灼灼，看起来就像是来避暑。</p>

不过，白衣秀士一走入，书生瞳孔微微一缩，能看到，他脚下略沾湿水，走到屋内才干！</p>

“客官请坐，我这就上茶！”宣姑娘将笔墨收起。</p>

那白衣秀士也看到了书生，看他青袍加身，气宇轩昂，颇显尊贵之气，便起步往他桌而去，吩咐：“来一壶酒，两条鱼。”</p>

书生闻言一笑：“配酒最好的不是鱼，是牛肉。”说着往嘴里撕了一送，并没有寻常书生的酸腐气，倒是有些干脆！</p>

“我说要鱼就是要鱼，哪里要你啰嗦。”白衣秀士凝眉以看。</p>

宣姑娘见二人有吵起来的架势，便连忙打起和场：“这位客官，本店不吃鱼。”</p>

“那就上些牛肉！”白衣秀士并未再争吵，静静待着。</p>

书生和白衣秀士都坐了很久才走，其后没再说话。</p>

之后，那白衣秀士似是摸清了书生来的时间，他把时间改成了上午，每天还是叫一壶酒，一盘牛肉。</p>

终于，宣姑娘忍不住问：“客官，你平日是作甚的？怎天天得空来喝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