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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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小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摊开，再点开圆珠笔时，一个头顶斑秃的老教授胳膊肘下夹着大套的资料，又拎了大袋子走进教室门。手里的咖啡往讲台上一放，进门第一句就是，“今天很冷，谢谢你们在这么冷的天还能赶来听我的课，但我更关注谁不来！你们知道的。”</p>

笑声唏嘘，北美的学生已经习惯了，Absent是会影响学分的。老头一丝不苟地点完名，喝口咖啡。他说今天没来的人真遗憾，我带了很棒的礼物，说着就从袋子里掏出一大包糖果，Halloween。</p>

苏小小轻笑，这里的教授们与国内不同，虽是学术派，可幽默风趣得多。就像这门课的教授，学术论文丝毫不马虎，最细枝末节的小错误也不放过，但课堂上却总是能让气氛活跃。</p>

PPT打开，大荧幕上出现一个设计独特的装置结构。</p>

“这是做什么的装置？”教授抓起来一把糖，“谁想要糖，别害羞，大胆说出来！”</p>

“齿轮组。”有人说。</p>

“哦，亲爱的，我知道是很多，很多的齿轮组。”教授笑着摇头。</p>

“钟表盒？”</p>

“哦，哦，很接近了，但是它不是。”</p>

笑声朗朗，苏小小也跟着同学一起笑。她没注意到背后的教室门被人轻轻推开，但她听到了教授的问话。</p>

“哦，亲爱的，你来晚了，错过了我的点名，但请不要错过我的糖果。大胆猜猜，这是个做什么的机构。”</p>

“我猜，……，应该是，……”</p>

“是什么……”教授一脸费力的表情，好似也在帮他使劲想。</p>

“密码锁？”</p>

“哦……”教授遗憾地一挥拳，“不，亲爱的。”</p>

苏小小却在一片低低的笑声中回过头，因为那个响起在她身后的声音透着几分熟悉的味道。一张脸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跳入她的眼帘，眉宇间含着缱绻的笑意，明眸流转，仿佛流星划过天际。</p>

“坐进去。”他小声示意那个完全愣怔的她。</p>

苏小小木讷地起身向内挪，腾出了刚才的位置给他。</p>

“哦，哦，亲爱的，要不你也来帮帮忙，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机构。”教授指着苏小小调侃地问。</p>

“嗯……是，是个音乐盒吗？”</p>

“天啊！”教师高声惊呼，“是有人送了一个给你吗？”</p>

苏小小摇头，课堂上一片哄笑。</p>

“这是最古老的一款全齿轮机构音乐盒，我真想送一个给你，不过我只有这个。”教授将手里的糖果向她抛过去。</p>

小小没接到，却被身旁的楚天成眼明手快地接住了，轻轻放在她面前，“晚上记得刷牙，不然会蛀牙的。”</p>

苏小小低眉一笑间，手已经被他收入掌心，她一惊，傻傻望着他。</p>

“认真听课。”</p>

他拿过她桌上的笔记本，快速帮她抄记。</p>

她哪里还有心思听教授在说什么。她的目光早胶着在他身上，额头、发线、鬓角、睫毛、鼻梁、唇角，下颏的线条，修长的手指……，真的是天成哥，真的是他！苏小小双手紧紧回握着他的手，生怕又是一场梦，生怕一觉醒来又是一场空。她捏得这样紧，让楚天成忍不住微微侧目，就看到她憋红了的眼眶，噙满泪花。</p>

直到坐上回家的公车，苏小小还没回过神来，窗外还是那条熟悉的街，车里还是那个惯常的位置，可肩头何时就多了一只温暖的手？</p>

“夕夕。”楚天成轻轻唤她一声。</p>

小小一惊，扭过头，对上他一双亮澄澄的眼眸，眸光将她融在眼底。她轻笑，见到萧骏他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p>

“谁告诉你我在这的？”</p>

“严樾。”</p>

是他？苏小小吃惊不小。</p>

“小骗子！”天成的手指轻捏上她的脸颊，“骗得我好苦。”</p>

小小还来不及开口辩解，他的唇已经贴上来，衔住她的，手垫在她脑后，微微用力，将她压牢，带几分惩戒的味道。她一惊，羞红了耳尖，眼角的余光向车厢一扫，亏得车上人不多，他们又坐在最后，便没舍不得推开他，任由他贪心地吻进去，缠绵悱恻，他的思念早汇成了河……</p>

一早赶到萧建峰家时，天成的到来惊呆了正赶着出门上班的萧骏。萧骏忙着嘱咐秦姨为他收拾客房。他却迫不及待地让秦姨带他进了她的房间，在她的书桌上就看到打印的课程单，他一对腕上的表，时间还来得及，飞身下楼。</p>

“小楚啊，你去哪儿啊，我帮你做早饭吧。”秦姨招呼他。</p>

“我去接小小。”</p>

“小小中午才能回来，她今天是早课啊。”</p>

“我知道。”他等不及，他的心情旁人怎么会懂。</p>

推开教室那扇厚重的门，他在这间不大的教室里一眼就看见了她，乌黑水亮的马尾辫，白皙的细颈，削薄如纸的肩……他终于见到了，快一年了，他简直望眼欲穿。他向她走过去，一步，一步，好像趟过了忘川河，所有的记忆都随河水流过。</p>

*</p>

下车的时候，天空开始飘下细小的雪点，多伦多又入冬了。</p>

苏小小望着这条走过寒暑的路，感慨万千。她来的冬季，一片苍凉的白，她站在卷天盖地的风雪里喃喃叫出他的名字，回音却响在心里，一遍一遍，空空荡荡。</p>

如今，手和他十指紧扣，暖暖的，揣在他衣兜，心和他这样贴近，跟着他的脚步在跳。她扬起笑，看着他，她的天成哥哥，一如小时候，来接她放学回家。</p>

那时的他好高啊，长腿一迈，她就要跟着小跑两步，他特意放缓步伐等着她，牵着她的小手过马路。回家的路不长，转过街角，远远就望见那棵高大的香樟，绿荫如盖，探出红砖黛瓦的院墙。‘到家了。’他曾笑着对她说。</p>

“到了。”依旧是和煦的笑，却退去了青涩的容颜。</p>

“天成哥哥，明天放学还来接我吗？”她突然像小时候那样问他，眼里满是期许。</p>

楚天成晃了神，眸光拢着她，那个曾经不及他胸口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娉婷而立，头顶恰落在他唇下……眼底一热，润湿眼眸，点头，“好，还去接你。”</p>

苏小小泪光涟涟，强撑出笑，“哥哥不许骗人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