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新的未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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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民焕像个醉鬼，摇摇晃晃走向众人。中途刀子还落地过一次，看起来很虚弱。</p>

这不奇怪，被那个平面世界折磨了之后，还能活着，他已经尽力了。</p>

但在场的人，都不相信他真的虚弱。在电影中，变态法则第一条，变态拥有比蟑螂强百倍的生命力。所以这一定是他故意示弱，想诱人送死。连宋泰赫也这么认为，选择静观其变。</p>

李东健顾不上多想，随手抄起旁边的椅子，奋力一挥，砸向车民焕。</p>

啪，结实的红木椅碎裂开，李东健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p>

就在木屑飞起的瞬间，李东健原地拧身跳起，右腿在空中迅捷划过一道弧线，闪电般踹中了车民焕的颈部。颈部是最脆弱的部位，加上惊人的力量，这一击能把一个壮汉颈部踢断。</p>

宋泰赫看出李东健隐藏了力量，但他还是低估了李东健，这样敏捷的身手，已经接近职业搏击远动员的水准。不过，事到如今，李东健为什么混到这个宴会，已经不是多重要的问题了。</p>

车民焕退后了一步，转动着脖子。</p>

“舒服，活着真好，连挨打都很爽。”车民焕嘴角咧开。</p>

他刹那间闪现在李东健侧面，恶狠狠刺向了李东健的颈部。</p>

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李东健反应神速，近在咫尺的刀子竟然落空。</p>

李东健避过了致命一击，但没避开车民焕随后的侧踹，被踢飞出去，沿着地板划出七八米远，一时半会站不起身。</p>

“别碍事。”车民焕呲牙道。</p>

车民焕手下留情，没敢杀掉李东健。他不敢冒险，不想再被关在那个恐怖的橙红世界，自尽也比那里幸福无数倍。他没有选择的，只能执行一个工具的使命，促使她们“觉醒”。</p>

他感受到了被害者的绝望，嚎叫，挥刀。</p>

看着袭来的利刃，洁雅愣在那里。即使面对生死危机，“觉醒”也并非易事。</p>

全球每年都有大量面对灾难危机的人类，却没有几个能觉醒，因为这不仅需要体质的特殊，还需要关键时刻的精神升华，需要无限相信自我。</p>

洁雅心中有恐慌，有茫然，这样的状态，离觉醒差很远，她甚至没有采取什么躲闪的动作，眼看着刀子刺向自己的身躯。</p>

即便在这种时刻，她依然很美，甚至比平时更美，就像西方绘画中那些受难的形象，美丽而悲楚。她的美，能让心肠最硬的刽子手犹豫。</p>

在她玉般的脸庞上，长长睫毛下，黑宝石般的双眼迷茫而无辜，好像在说，她还有许多事情未了，还有愿望要实现，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死亡。</p>

“别愣着！”</p>

敏秀抓住她的手臂，朝后一拉。</p>

刀子擦着脸庞闪过，洁雅甚至感觉到了刀锋的寒意。</p>

“呵呵，还想挣扎，我就陪你们玩玩。”车民焕舔了舔刀子，绽开一个阴森的笑容。</p>

“嗖嗖嗖！”</p>

他的刀子，围着洁雅，令人眼花缭乱的飞舞着，每一刀的角度都很刁钻，歹毒，但速度不算快，似乎在享受折磨的过程。</p>

不过，他心中叫苦，他从来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看着美妙的猎物，却不敢伤害一丝一毫。</p>

幸亏他是个好演员，没人会怀疑他的恶意。</p>

车民焕骂骂咧咧，“怎么不觉醒？我给你机会，你赶快觉醒啊，你这个……”想骂两句难听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别说伤害，连骂他也不敢。</p>

要是对方不觉醒，他就丧失了利用价值了，还是死路一条。因此车民焕用尽浑身解数，表演的异常卖力，好像每一刀都可能划破洁雅的脸，刺穿身体，但每一次都差那么一点点。</p>

洁雅每次都能险之又险的躲过刀锋，怎么看都不对劲。但在其他人看来，车民焕不但用刀戏耍，还要在精神上折磨受害者，邪恶至极。</p>

“我会一点点杀死你，你想觉醒？做梦吧。”</p>

“觉醒啊，你配吗！”就像电影中的野蛮教官，他用各种言语刺激洁雅。</p>

“你这样的人类，永远无法觉醒，我会把你的头颅放在家里，每天欣赏，这就是你想要的吧，是吧！”</p>

“你的愿望就代表了你的潜力!”</p>

“愿望，懂吗？哪怕是很幼稚的！”车民焕忍不住大声吼道。</p>

“我的愿望……”洁雅想道：“我不喜欢被支配，不喜欢被当成工具，我不喜欢这种生活，我想要……”她模模糊糊的似乎抓住了什么，但是又说不清，是自由？</p>

在她七岁时，父母的工厂破产，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了跳海，临行前把她托付给朋友。她寄人篱下，很早进入演艺事务所，接受非人的训练，几乎没有一天是自己安排的。</p>

来没有自由过的人，无法想象自由，甚至对自由有些恐惧。</p>

“不，不是自由，我想复仇，我要复仇。”复仇的念头她也有过，但因为太不现实，被她藏在心底。致使她父母破产投海的，并不是一两个人，而是由经济形势恶劣等多种因素导致的。</p>

硬要找仇人的话，许多对他父母步步紧逼的债主，突然变卦的原料商，取消订单的买家，都要为她家的悲剧负责。这些人中就包括金社长，他的公司临时取消了洁雅家工厂的订单，耗巨资生产的货物堆在库房，拿不到货款，加速了资金链断裂。</p>

所以，要复仇就得向许多人和公司复仇，那些人分布在大韩社会各处，不乏身居高位的，还有的已经进入财阀的阵营。要复仇，夸张的说，就相当于向所有财阀集团开火。</p>

一个偶像，就算有名，在大韩也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是财阀们的娱乐品，拿什么复仇？</p>

这样一想，复仇就显得非常幼稚。这是最令人绝望的状况，遭遇家破人亡，却连复仇都不敢想。</p>

“太幼稚了……”她喃喃自语，“……可我就是不甘心，辛勤劳作的父母，为了工厂，投入一切，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没有发过不义之财，他们犯了什么错！？要被逼到投海？他们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他们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不甘心，我想要复仇，不管多幼稚，我想向所有涉及到的人复仇！”</p>

心中长久压抑的愤怒终于宣泄出来，一发不可收拾，怒火在血液中奔腾，她想要控诉整个不义的时代！</p>

敏秀一愣，她感到洁雅周围突然荡起一圈热流，在她视野中，洁雅的身躯有些闪烁，就像是画面出现了跳帧，难道真有觉醒？她用力掐了掐纤细的手指。</p>

洁雅惊讶的发觉，整个身躯仿佛在无形的火焰吞没，磅礴的力量在体内升起，然后……</p>

没有然后了，硬生生卡在了临界状态，洁雅陷入失神状态，完全无视即将袭来的刀子，一动不动。</p>

敏秀惊呼，伸手去拉。不过有人比她更快，方铭的身影突然冒出来，挡在洁雅身前。对此，敏秀有非常矛盾的感觉，一方面，方铭的出现非常自然，给人一种他刚刚就靠近洁雅的感觉。另一方面，他的出现又非常奇怪，也不是瞬移，而像一帧突然插入的画面，打乱了原来的画面顺序。</p>

“又是跳帧？我怎么总有这感觉，我的脑子……今天受到过度刺激了吧？”敏秀想道，她的头脑很好，从小到大一直是优等生，毕业于守耳大学，做艺人完全是暂时的爱好，不过，今天，她的头脑有些不够用了。</p>

方铭来的时机巧，本应刺中洁雅的刀直直的刺上了方铭。</p>

不过，发出一声惨叫的，是车民焕，似乎他手里拿的不是刀，而是岩浆，就在刺中的一瞬间，他猛的甩手，刀子飞出，钉在墙上。</p>

“搞什么鬼？”车民焕夸张的惊呼道：“居然弹飞了我的刀，妖术？”</p>

敏秀觉得，他看起来真的很恐惧，难道方铭也有什么能力？</p>

洁雅处于剧变的恍惚之中，完全没察觉方铭为她挡刀，直到她听到近在耳边的声音，才如梦初醒。</p>

方铭说道：“可惜，还差一点……你的愤怒，需要再强一点……”</p>

洁雅猛的转头，几乎贴在方铭的脸上。</p>

她没有躲闪，近距离直视方铭的双眼，“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p>

一个局外人，怎么可能明白她这些年的压抑和愤怒？</p>

距离太近，方铭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微微一笑。</p>

“这也不怪你，因为你的敌人，是整个财阀阶层，是大韩，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退缩。”</p>

洁雅一愣，他说的对，敌人就相当于大韩！造成了她父母悲剧的整个机制！</p>

紧接着，她发现方铭竟然揽住了她的腰，她在录节目的时候，跳舞的时候，和别的艺人合作时，也有过稍微亲密的动作，但是感觉太不一样。</p>

“让我帮你吧……帮你向整个大韩复仇。”</p>

方铭把她揽进怀里，随之而来的是异常柔和的触感。因为接近临界点而更加敏锐的洁雅，感觉方铭说的完全是真话，尽管听起来很荒谬。对抗财阀？对抗整个大韩？</p>

洁雅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抗拒，樱唇紧闭，把脸贴在方铭肩上，泪水从眼角滑落。</p>

或许仅仅是因为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么不切实际的话，尽管很傻，却很温暖，</p>

孤独的走了很久，从来不敢告诉别人内心的所思所恨，以为会永远这样无望的走下去。却突然发现，居然有个傻瓜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起。</p>

这一瞬，洁雅感到自己似乎触及了内心的深层，方铭温暖的气息又好像是一阵强烈的浪潮，那种天塌了都能阻挡的信心，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在被人羞辱被杀手攻击的这一天，她终于弥补了灵魂最大的裂痕。</p>

坦诚的面对自己的意愿，洁雅体验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是的，复仇，就是她的目标，即便失败，死掉，她也是为了自己最想做的事而死掉，不是为了不想要的生活苟且。</p>

那才是她唯一真实的生活。</p>

想到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形体的桎梏……</p>

敏秀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不是因为方铭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只是因为洁雅的头发正在飘起，仿佛失去重力。</p>

洁雅身上，一片繁星般的光芒亮起，完全覆盖了她的形象，让人无法直视。光芒闪过，车民焕发出无比惨烈的哀嚎，狠狠撞在十几米外的墙上，有人甚至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p>

车民焕的样子很凄惨，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太强了，我不行了……”</p>

“这就是觉醒吗？”</p>

洁雅的脸愈发晶莹，双眼熠熠生辉，褐色长发如海浪般在脑后浮动，宽松的运动服无法掩饰优美的线条。之前，身为一流偶像，天生的美貌加上刻苦的练习，介于青春少女和成熟女性之间的美感，有些冷淡的神情，吸引了大量粉丝。</p>

在觉醒之后，即便是最杰出的艺术家殚精竭虑，也很难塑造出这么生机勃勃的美妙身躯。</p>

大厅里先前羞辱她的人，也被她强烈的美感震慑。相比之下，方铭就像是拥抱着女神像的凡人，显得有些滑稽。</p>

只有车民焕，低头不敢正视，生怕看到方铭一眼，就会被带进那个世界。</p>

力量仿佛充溢着身躯和整个灵魂，洁雅甚至相信，她能轻易的击碎房间内的立柱。深深吸了口气，她望着房间里的所有人，车民焕体内似乎有淡淡的光芒，自己的同伴，敏秀和智妍，还没有觉醒的迹象。</p>

看到敏秀异样的目光，洁雅冲敏秀做出一个吃惊和无奈的笑容，似乎在说，她现在才反应过来。</p>

事实上，洁雅并没有被觉醒冲昏头脑，她一直清楚的感受着方铭的心跳，她只是希望这种温暖和安宁的时光能久一点……经过短短的几分钟，洁雅心中萌生了一个她不敢正视的念头，或许这个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p>

可是，方铭看起来也是个普通人……他怎么知道觉醒这回事？但就是因为他，自己才能顺利觉醒，否则，可能永远也不会有机会。</p>

她做出又羞又恼的样子，咬着下唇，伸出纤手，捅了捅方铭的肩膀，方铭这才仿佛醒悟过来，“抱歉，觉醒的气息很迷人，我刚才走神了。”</p>

“这也算是恭维吧，”洁雅如此想道，心里有些甜蜜。</p>

“别误会，你的气息让我想起来我以前的朋友，她也曾经经历过这个阶段。”方铭解释道。</p>

洁雅的嘴唇极快的嘟了一下，这次是真的羞恼，连敏秀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p>

洁雅挥手在墙上，一声闷响，石质墙面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手印。人们一阵惊呼。</p>

“不错，不过只觉醒了一个……”方铭抱着肩膀，有点遗憾这次的成果，这种遇到连环杀手的极端情境，只激活了一个异能者，可见异能者觉醒的难度之大。</p>

方铭还有别的选择，比如把这些人转移进无冬城世界，想设置什么生死危机情境，都轻而易举。</p>

但是，方铭选择这个时间点来大韩，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无形的危机感，方铭当然不会以为创造者们仅仅是消除了时间这么简单。</p>

创造者们是他无法想象的存在，方铭肩负着无冬城所有人的命运，他必须小心行事，每一步都预防突如其来的打击。所以，最稳妥的方式，就是通过代理人来行事。</p>

因此，目前方铭不会启用无冬城。这些人必须在现实世界中成长，他最多给予适度的帮助。</p>

洁雅白了她一眼，方铭明明也只比她大几岁，却像个苛刻的老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她们是很努力很出色的女孩，敏秀非常聪明，却没有觉醒，只能说是自己最幸运而已。</p>

同时，洁雅隐隐还有些自豪，她是唯一觉醒的，被方铭认可了，下意识的扭了下腰。紧接着又为此而脸红，被他认可算什么，自己的自尊难道下降了？她一直看不起那些为了成为财阀玩物就摇尾乞怜的小妖精们。</p>

不，她不是那种小妖精。</p>

洁雅表情快速变化，敏秀捅了捅智妍，她俩都震惊于洁雅能在这么短时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情绪，她的脸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生动过。</p>

敏秀已经看出来，洁雅变得不仅是身材，还有她的内心，她好像在体验一些全新的情感。</p>

从杀手出现，到洁雅觉醒，仅仅过了十几分钟，现在的形势变得很微妙。宾客们有些不知所措，现在算是什么情况？</p>

洁雅刚刚还被羞辱，现在却变成能把人骨头捏碎的女神。车民焕这个变态，真的被打伤了，还是在演戏？说不定他在等大家放松下来，再来个大逆转？</p>

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聪明人都不说话，要是说错了，可能会成为车民焕的牺牲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