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落时，乱红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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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见小，司朔就这么仰着头，任凭雨水冲刷着他。</p>

冷清的街头，孤独的少年。</p>

谢莫袂打着伞，牵着谢菁华，走到司朔身边，雨伞微微倾斜，帮他遮住了雨。</p>

谢莫袂没说话，这个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办法。谢菁华睁开眼，看着身边一具白骨，有些惊骇，往谢莫袂身边挤了挤，她也没有开口。</p>

......</p>

雨渐渐小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司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到身边的谢莫袂，感激一笑。</p>

“谢谢。”</p>

“不用客气。”谢莫袂看着地上被司朔剔成白骨的尸体，有些默然。</p>

“你曾答应过那个老瘸子，不在中原用这一招的。”</p>

“我这个人一向不怎么讲信用，更何况，这群人的所作所为，也值得我这么做。”</p>

“他们是七毒派的人？这个门派又曾做过什么？”</p>

“他们不是七毒派的人。”司朔俯下身子，在白骨上摸索着什么。半响，掏出一面牌子，递给谢莫袂。</p>

“邪？这是什么门派？”谢莫袂瞅见牌子正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邪”字，下方盘踞着两条巨蛇，有些愕然。</p>

“五邪教。”司朔解释道。</p>

“五邪教？我只听说过五仙教。”</p>

“五邪教，曾是五仙教的一部分。五仙教善于用毒炼蛊，但只在动物身上试验。用人做蛊，在五仙教是大忌，一旦被发现，会被封在坛子里，以饲五毒。”</p>

“五仙教二长老正是犯了此禁忌，私自用无辜百姓的性命，练制了药人，虽然没有成功，但事情败露，随即便率教内部分弟子叛出五仙教，自立门派，号五邪。”</p>

谢莫袂瞠目结舌，此等江湖秘辛，司朔却如数家珍一般信手拈来。</p>

“七毒派只是五邪教的一个附庸，或者说，代理人。”</p>

“五邪教地处南疆密林，瘴气毒虫数不胜数，没人能找到他们的准确位置。而他们则不定时的出现在南疆，掳掠百姓，男的奴役，女的奸淫，小的”司朔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小的，则用来练蛊。”</p>

“被当成蛊器之人，需封住命门，然后将毒虫毒物从口，耳等处放入，再以蜡封住。”</p>

司朔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蛊器被封住口耳等处，无法进食，，但并不会立刻死去。”</p>

“毒虫在他们身体里撕咬，争斗，他们的每一寸血肉，都是毒虫争夺的资源。”</p>

“平均一天之后，蛊器之内的争斗就会结束，仅存一个蛊种，而这时蛊种会被剖腹取出，放入一个新的蛊器中，与它共同被放入的，同样是蛊种。”</p>

“如此循环两到三次，蛊王便诞生了。”司朔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落在谢家兄妹耳中都如炸雷。</p>

“蛊王诞生之后，会被连着蛊器一同被碾成粉末。”</p>

“而被碾成粉末之前，蛊器一直都是清醒的。”</p>

“这五邪教如此可恶！”谢莫袂忿忿叫骂，恨不得将五邪教诛而后快。</p>

“可是这五邪教为什么会找上我们呢？”谢菁华察觉到有些不对，提出困惑。</p>

“你看这弩。”司朔踢了踢被五邪教们扔在一旁的弓弩。</p>

“这，这是？！”谢莫袂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p>

“大哥，怎么了？”谢菁华不明白为什么谢莫袂如此震惊。</p>

“这是样式，应该是南晋军弩。”司朔替谢莫袂回答，同时捡起一把，仔细查看。</p>

“你看，下面有一行字被刮掉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本来这里应该刻的是某军某卒。”</p>

“南晋军弩，杀伤力无可匹敌，尤其是这种短弩，更是中短距离的杀阵利器。一名合格的弩手，需经过两到三年的操练，而且这种弩的制造十分繁琐，每一把弩都由专门的弩手保管并刻上性名，若是弩手阵亡，他所保管的弩会被回收销毁。”谢莫袂对南晋军事倒很熟悉。</p>

“看来是军部中有内鬼。”司朔在一旁补充道。</p>

“可是父亲与军部关系还算和睦，他们怎会做出这等事？”谢菁华至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事实。</p>

谢莫袂没有回答，司朔也没有开口，但是心中已有些明朗，“原来在军中，这样的话，要调查的范围已经确定了。”</p>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了。”谢莫袂心中有些想法，但是并未直说，“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将此事如实告诉父亲。”</p>

“嗯嗯。”谢菁华也同意，涉及朝中内斗，可不是他们能参与进来的。</p>

“朔兄，这次多亏有你在。”谢莫袂对司朔道谢，这次还好有他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p>

司朔摆摆手，示意不用这么客气。</p>

“我帮你们，因为我正好也与五邪教有点私仇要处理。”他开口道。</p>

“朔兄尽管开口，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尽管找我。”</p>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司朔注视着谢莫袂，</p>

“我要你们查出，是军部的谁，和五邪教有纠缠，仅此而已。”</p>

“仅此而已？”</p>

“对，仅此而已。”</p>

谢莫袂盯着司朔，然而司朔的脸平静的像一池深谭，光照下去，什么也看不见。</p>

“先离开这里吧，以免夜长梦多。”谢莫袂没再看他，转过身，收起伞——雨停了。</p>

司朔耸耸肩，没有表示，三人再度并肩而行。</p>

北街的地面同样很平整，没有水洼，青石砖在大雨的冲刷下有些滑溜溜的，砖与砖之间生了些青苔，挂着水珠，闪着光。</p>

月亮出来了。</p>

夏季的天气就是这样，晴与雨之间的变化，也许只有一刻。</p>

……</p>

北街街头，三人将要分别。</p>

“朔兄，若我得到了消息，该去哪里找你？”谢莫袂问道。</p>

“西大街的街尾。”司朔回答道，有些心不在焉。</p>

谢莫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下定了决心。</p>

他示意谢菁华走远一点，又拉着司朔走了段路，低声问道</p>

“朔兄，你到底是什么人？”</p>

司朔没有回答他。</p>

“你……你是北齐人吧。”他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p>

司朔依旧不说话。</p>

“还在边塞的那段日子里，你的口音就带着浓浓的北齐口音，但是边塞之人，口音混杂，哪怕一个南晋人，在那边待长了染有北齐口音我也不奇怪。”</p>

“直到我看到了你的刀。”</p>

“我的刀，又怎么了？”司朔看了一眼被自己插在腰间的短刀，似笑非笑地反问道。</p>

“你刀上的花纹，是北齐武将才用的雷云纹，这一点，我可不会认错。”</p>

“就凭这点？”司朔挑了挑眉，“你也知道我以前的营生，别说有一对纹雷云纹的短刀，就是有一把纹着南晋文士爱纹的孤鹤纹长剑，也不奇怪吧。”</p>

“那你可敢掀开你的衣裳，让我看看后背？”谢莫袂不理会司朔的辩解，追问道“北齐武将背后皆纹狼头，倘若你背后没有纹身，这一切便是谢某的臆想，凭朔兄往日对我的恩情，谢某当为朔兄上刀山下火海……”</p>

“那倘若我是呢？”司朔打断了他的话，拔出短刀，在手中把玩。</p>

“若我是北齐人，你会如何？用命拖住我？让后让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妹通风报信？”</p>

“你来南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北齐南晋好不容易相安无事近十年，你是要来挑起争端，让边境再燃战火的么？”谢莫袂没有纠结司朔究竟是不是北齐人这个问题，直截了当的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p>

“倘若朔兄真为此而来，我谢莫袂，就是死，也会粉碎你的计划。”谢莫袂的眼神从未如此认真。</p>

“哈哈哈哈哈”司朔大笑起来，“你可真是有趣。”</p>

“如果我说，我同样不希望两国重燃战火呢?”司朔笑完，神色也变的认真起来。</p>

“我来这里，第一就是为了查出，当年是谁破坏了沈丘和谈，第二，才是报私仇。”</p>

“我比谁都不愿看见战争，这一点，我是不会骗你的。”</p>

谢莫袂愕然，谁也不知道最后等来的是这个答案。他还有话想说，但却见司朔转身，准备离开。</p>

“至于我究竟是不是北齐人，我不是是告诉你了么?”</p>

“告诉过我？”谢莫袂冥思苦想，“朔兄，你何时……”</p>

“朔，朔，对了，朔！”他惊喜抬头，却发现眼前已没有司朔的身影，而谢菁华也走了过来，摇了摇他的手臂</p>

“喂喂喂，他已经走远了，还念叨着别人的名字，你该不会有龙阳之好吧？你的月儿姑娘难道就是他？”</p>

谢莫袂吓了一跳，一个暴栗敲在她头上，“女儿家家的，瞎说些什么，什么龙阳之好，什么月儿姑娘，谁教你的。”</p>

但谢莫袂的脸上还是露出笑容，你这家伙，倒是狡猾的很呢。</p>

“还说不是龙阳之好，我回去就告诉爹，说你的心上人是个男人！”谢菁华捂着头，笑嘻嘻地往东街跑去。</p>

“你这丫头，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谢莫袂拔腿就追，心里莫名畅快不少，也许是乌云消散，空气通畅的缘故吧。</p>

月亮静静地挂在天上，圆圆的，像一口池塘，柔和而光亮。临安也静悄悄的，除了东街两个你追我赶的人儿，和西街一个孤零零的身影。</p>

蝉鸣不知从何处传来，煞是聒噪，却显得夜里更加寂寥，司朔走到家门口，瞅了瞅天，眯起眼睛</p>

“月色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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