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地铺白烟花簇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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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未亮，夏苎挽着篮子，独自穿过铜作坊狭长的巷道。巷道内无人，作坊的门皆紧闭着，四下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反复回荡。</p>

她皱了皱眉，白日间，这里是京师极热闹的一处。各间坊门大敞着，铜器捶打锻造的声音此起彼伏，热意难熬，传出的气味也甚是呛人。但眼下的这份死寂，却令她有些不安，她又说不出是为何。</p>

穿过铜作坊就是颜料坊，颜料坊临河，顺着河道向西经过牛市，就是京师三个织锦坊中最大的那一个。</p>

夏苎是外织染局的织女。虽同属工部，内织染局专司皇室所用的绸缎、衣料。而外织染局，责专司文武百官所用衣料。</p>

昨日一匹妆花缎，尚余了边角，今日她若不织完，不但工钱拿不到，恐怕还有更大的麻烦。思及此处，她不觉加快了步子。</p>

眼瞧着铜作坊的牌坊就在前头，也已能听见河道里汤汤水声。颜料坊里有住户，也有晨起洒扫的役夫，并不会如眼前这般死寂无声。</p>

夏苎紧走几步，却猛地停下脚步，心中狂跳不止。</p>

靠近牌坊处，是一段小巷，那小巷通往河道边的浮桥。此刻那巷口处透着微微的光亮，一道身影晕在青石板的地面，浅淡的仿佛一个错觉。</p>

紧接着，若有若无的吟唱不知从何处而生，在耳边缭绕不去。</p>

“……日暮风吹，落叶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p>

那声音仿佛润着水汽，氤氲缱绻，却又反反复复，一声声渐渐凄苦。</p>

夏苎的手颤得厉害，哆哆嗦嗦伸进挎着的小篮里，摸到那把精致的铜剪，牢牢握在手心。</p>

“谁……谁？”她的声音亦颤得厉害。</p>

吟唱戛然而止，映在青石板上那身影似是缓缓提步而出。</p>

“阿苎……小姑等你许久……”那水灵灵的声音幽幽道。</p>

小姑……清溪……</p>

夏纻背后生了凉意，却猛见那道身影扑至近前。</p>

待瞧清，她已是一身冷汗，心思幸亏未将那铜剪子拔出，转而嗔怒道：“阿绫，又胡闹！”</p>

绾绫笑嘻嘻地挽着夏苎的手臂，“扮作小姑吓到你了？夏苎姐姐胆子可真小……”</p>

夏苎无奈地戳了戳绾绫的额头，“清溪小姑既是水里的神仙又是织神，若能见到，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被吓到。”</p>

“唔……也是，错了错了，该是扮个水里的妖怪……”绾绫有些悻悻。</p>

“莫要胡说！”夏苎将她打断了，“你今日怎的这么早就出来？”</p>

绾绫转而嘟着嘴，“昨日染布的时候，不小心将一匹布料勾了丝，今日便想着找姐姐帮忙看看可有法子修补。”</p>

夏苎看着天已微亮，“布料可带着，我瞧瞧。”</p>

绾绫忙将手中的小篮递过来，“这儿这儿，谢谢夏苎姐姐。”</p>

巷内光线昏暗，夏苎瞧不清，“走，我们过了牌坊去河边，那里亮堂些。”说罢二人直往水道边去。</p>

颜料坊紧挨秦淮水道，以易于洗染布匹。且有说法，被秦淮河水漂过的蚕丝，织造的玄缎和天青缎最是华美。</p>

夏苎领着她在河边石阶上坐了，将那布料拿在手中细看，库锦芙蓉妆的缎子，团花处被勾起了几根丝线。</p>

“唔还好，倒是可以补救。”夏苎将腰间香囊里针线取了，就着晨曦细细穿丝勾线。</p>

绾绫瞧她十指纤巧，丝逐金针，煞是好看，于是蹲在夏苎的面前，背朝着河道，瞧得津津有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