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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里的那个他，桐柔约摸晓得是谁，早前听说被押入宫中，却不料竟已是这剑下亡魂……</p>
见他平复少许，她轻声道：“我去取干净的衣衫……”</p>
“不必了。”他已平静如往日。</p>
她一愣，龙袍染血是大忌，如何能不换？</p>
有人自外头进来，脚步慌乱，摔倒了很多次，几乎是爬着到了跟前。</p>
桐柔转身望去，她从未见过吴亮如此狼狈的模样，心里沉了又沉。</p>
“陛下……”吴亮双眼尽赤，“进来了……他进来了……”</p>
桐柔已顾不得其余，“谁？谁进来了？”</p>
“谷王朱橞、李景隆……开……开金川门迎降，燕王已入城！”最后一句，吴亮几乎是嘶吼出声，似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颓瘫于地。</p>
桐柔不敢看他脸上神情，却又不得不看，他面上一派沉静，仿佛方才那一句，他并没有听见。</p>
“陛下！”吴亮猛地回过神，伸手抓住朱允炆衣摆，“陛下需立刻起驾出宫一避！”</p>
朱允炆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原本落在殿门外的目光，却忽然亮了亮。</p>
桐柔顺着看去，皇后正款步入来。</p>
冠框冒以翡翠，上饰九龙四凤，大小花树各十二，两博鬓十二钿。袆衣，深青地，画红加五色翟十二等。配素纱中单，黻领、朱罗……深青色地镶酱红色边，绣三对翟鸟纹蔽膝，深青色上镶朱锦边、下镶绿锦边大带，青丝带作纽……</p>
如此冠服煌煌熠熠，威仪高华。</p>
“恩慧……”朱允炆不由唤道。</p>
皇后面上仍是平素浅笑，走到近前并未行礼，却将手中两盏酒举着，一盏递至朱允炆面前。</p>
“陛下多久没陪恩慧饮酒了？”</p>
他几乎未做犹豫，接过那酒盏，“是朕疏忽了。”</p>
皇后将手中一盏一饮而尽，笑吟吟望着他。</p>
他亦一口饮了，“恩慧可还怨朕？”</p>
马恩慧莞尔，上前替他正了正衣冠，“从未。”</p>
言罢她郑重施了大礼，不待朱允炆发话，提步转过案去，坐在案后他每日坐着的椅上。</p>
不但桐柔大惊，朱允炆亦变了脸色。</p>
“来人！”皇后扬声道。</p>
外头立刻涌入近卫十余人，手提木桶，四处泼洒。</p>
那味道桐柔识得，桐油。</p>
“住手！”朱允炆出口发觉自己声音嘶哑，艰涩难言，死死盯着皇后。</p>
马恩慧笑意愈浓，“燕王已入了金川门，到这里不过是转眼的功夫。陛下常说，君王死社稷，恩慧皆替陛下准备好了。</p>
陛下莫惊，方才的酒里不是毒，不过令陛下手足暂时无力……”</p>
她伸手取了案上烛台，“陛下莫要怪恩慧，恩慧是为了陛下。”</p>
说罢，她扬手将那烛台抛出。</p>
那烛火跌跌撞撞，决绝落入桐油浸透的垂帐之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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