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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妙寄,岩廊英举,不繇不羲,自发淡古。”她几乎脱口而出。这一句,从前年听金幼孜说过,不知怎的,就这么顺嘴冒出来。</p>
谢安缓缓抬眼瞅着她,“他们,这么说我的字?”</p>
桐拂不太拿捏得好这个‘他们’是何人,只得慢吞吞道,“唔,我……我也是听旁人这么赞太傅的字……”</p>
他又重新将自己写的看了几回,“这几句,当年在兰亭,茂林修竹流觞曲水,与逸少、兴公、万石他们喝酒赋辞,一挥而就。之后,再写不出彼时风骨。”</p>
她尚未及跟着唏嘘,谢安话头陡转,“羯儿,他可好?”</p>
她楞了一瞬,很快想过来,他说的是谢玄,“他甚好,说很快会回来……”</p>
“他不该回到这里。”谢安的目光仍在字间,“不过,也不用劝他,他早晚自己会思量明白,旁人也劝不了。”</p>
他提笔在纸上写上二字,“这个,你告诉他,是叔父赠他的。”</p>
桐拂往后退了半步,“待将军回来,不如太傅亲自给……”</p>
他抬手将她的话打断,“桓伊善乐,江左第一。他的那支柯亭笛,曾在淮水之上为子猷奏梅花三弄,听者皆醉。而桓伊自己,但凡听见旁人吟唱,若是入耳喜之,总是大叫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谢安学着桓伊捶胸顿足醉醉陶陶的模样。</p>
桐拂忍不住笑出声。</p>
他扶着案几缓缓坐下,“桓伊,可谓一往有深情。</p>
但,羯儿,却比他更甚。”他拿眼看了她一回,末了将那二字推至她面前,“帮我转交与羯儿。”</p>
那上头两个字,始宁。</p>
见他面显倦乏,桐拂告退而出。暮风掠过,挟着池中晚荷清香,手中握着的纸,簌簌而动。</p>
“明伊。”有人唤她,“夫人让你过去竹观一趟。”</p>
她忙将那纸仔细折了塞入袖中,循着侧门往竹观去。竹观是府内一处偏院,茂竹幽篁,曾是乐女试音习舞之处。如今除了殿阁犹在,并无人住在里头。在竹观里转了一圈,没瞧见刘氏,桐拂又循着原路回去。</p>
到了院门边,抬头瞧着墙边一溜排的茂竹,心里一动,看着有些眼熟。</p>
门应声而开,待她一脚踏出去,才觉着有什么不大对劲。这外头,变了样子。她忍不住回头再看竹观,那里的殿阁没了踪影,变成了一道窄巷,紫竹萧萧。</p>
紫竹……乌衣巷……她倒吸一口冷气,还未来得及转过身,已听见身后一句携着十分的欣喜,“怎么是你?”</p>
看着走至面前的胡元笙,桐拂觉着八成是自己又做了个乱梦。</p>
胡元笙将她的手臂挽着,上下打量着她,“你可都好利索了?我还打算着这几日去官庐瞧你。”</p>
桐拂的指尖刺着掌心,生痛。她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胡……”</p>
胡元笙嫣然一笑,“以后你可得唤我,黎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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