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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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p>

——兰波</p>

短短几天，沈彦北已经消瘦许多，黎歌约他出来吃烤肉的时候被他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又什么都不敢问，默默地多夹了两块肉放在烤盘上。</p>

沈彦北被她的眼神看的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小丫头想什么呢！真不该把那几个本科的小孩拉来做壮丁，实验顺序都搞错了，害得我连熬了三个晚上才补完。”</p>

黎歌一边翻着烤盘上的肉，一边把烤熟的夹给沈彦北：“师兄辛苦啦，身心煎熬，多吃点补补。”</p>

沈彦北手下一顿，他看了一眼认真烤肉的黎歌，有些无奈地说：“人小鬼大，什么都瞒不过你。”</p>

突如其来的坦诚和示弱，让黎歌有些不知所措，她担心沈彦北把一切都闷在心里，积郁成疾，又怕他说出口后，自己却没有办法安慰他。她不想贸然去打探沈彦北的私事，就像沈彦北即便早看出黎歌与陆楠潜之间关系不一般，却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成年人之间交际界限大概就在此吧。</p>

好在沈彦北也没有多说，他看出黎歌的担心，只淡淡地笑：“别担心，比这更难的都过去了。”</p>

黎歌默然，应该是一段惨烈痛苦的青春过往，</p>

黎歌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无疾而终或是支离破碎，一段感情什么样的结局会更让人耿耿于怀，恋恋不忘？过去她始终固执地认为，一段支离破碎，无可挽回的感情更让人难忘，就像花开至荼蘼突逢暴风雨，打碎一场花事，只余满地残红，电光火石般，张扬忘我，不顾一切，轰轰烈烈。可如今才觉得无疾而终更加折磨人，它在一个个午夜梦回不断浮现，迫使人不断地回想反省，诱惑着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希冀与幻想，不可终日。</p>

好在无论如何，沈彦北和那个女孩的故事都已经有了一个确切的结局，沈彦北不是一个频频回头看的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总能走出去。</p>

沈彦北从黎歌手里拿过夹子，提醒道：“肉都糊了，你又神游到哪了，和我讲话有这么无聊吗？”</p>

黎歌的脸被炭火哄得热热的，她笑得眼睛弯弯的，有点孩子气的天真，她举起柠檬汁和沈彦北碰杯：“师兄干杯，明天一定会更好的。”</p>

沈彦北看着她的笑脸，眉宇间郁气消散，他配合她的傻傻的孩子气，轻轻碰了碰她的杯子，笑容一如往常温暖：“会的。”</p>

饭后，两个人慢慢地朝着地铁站走去，市中心鳞次栉比的高楼间还藏着幽深错落的老旧小巷子，青石板路有些凹凸不平，黎歌慢悠悠的闲逛着，看着两边灰白的墙上染上被岁月侵蚀出的灰黑色印记，那是春日里苔藓和藤蔓爬过的痕迹。</p>

经过一个幼儿园，里面传来孩子的笑闹声，黎歌的眼睛亮了，她小跑着过去，指着幼儿园的大门说：“这是我小时候呆过的幼儿园。”</p>

沈彦北缓缓地跟上她的步伐，伸出手抚摸那块年代已久的门牌，笑着开口：“真巧，也是我小时候呆过的幼儿园？”</p>

黎歌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沈彦北只是微笑，黎歌犹豫了一会儿，迟疑着开口：“难道你是大头哥哥？”</p>

沈彦北轻笑：“终于认出来了，还不是很笨。”末了，他有些无奈地摸摸头，问道：“我的头真的很大吗？”</p>

噗……黎歌震惊之余还是笑了出来：“现在没有啦，但是小时候是真的蛮大的。”</p>

黎歌惊喜又意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p>

沈彦北想了想：“确切来说，应该是你入学前，我看过院里的新生名单，你的名字很特别，估计和你同名的也很少吧。”</p>

说起这个黎歌有些羞愧：“是吗？我一直都记不得你的名字，小时候叫你大头哥哥叫习惯了，都忘记你本名了。”</p>

沈彦北倒是不意外，黎歌那时候比同届人小两岁，那个年纪有的小孩可能还没开始记事。</p>

两个人绕着幼儿园转了一圈，说起小时候的趣事，黎歌记得的事情不多，只捡印象深刻的事情说，黎青岩和林杉时常腾不出时间来接黎歌，因此，她经常成为幼儿园最后一个离开的小朋友，沈彦北和母亲就会陪着黎歌，说起这个，黎歌饶有兴趣地问起来：“阿姨现在怎么样？”</p>

沈彦北也微笑：“我家太后……就那样呗，身体很好，没事出去旅旅游，在家就学画画，做瑜伽，顺带着操心我的终身大事。”</p>

他突然转过头看黎歌，半开玩笑说道：“如果当年我爸没有调职离开，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会不会我们都顺利一些？”</p>

黎歌看着从栅栏里伸出得香樟树叶，在这样寒冷的冬天，依然青翠，却不再是春日和盛夏的那种充满希望和生机的嫩绿，是岁月沉淀的苍翠。人生就是这样奇妙，在某个节点，做出的一个决定就足以在未来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成为梦想跌进现实的分界点，正如蝴蝶效应，而有趣的是，我们在做决定时却无从知晓，这会否是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p>

她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p>

沈彦北的目光在幼儿园的周围扫了一圈，释然一笑：“走吧，我还要回去把材料再审核一遍。”</p>

黎歌点了点头，跟在沈彦北的身后，一辆红旗车驶过，黎歌靠边避了避，沈彦北索性让她走在里侧。</p>

前方又传来汽车驶过碾在路上的声音，那辆车去而复返，慢慢倒车停在了黎歌身边，这次离得近，黎歌总算是看清楚了车牌。</p>

黎歌觉得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手紧紧握成拳，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甚至想转头夺路而逃。</p>

车上的人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副驾驶上下来一个穿军装的年轻男子，走到后排开了车门。</p>

从车上下来一个挺拔健硕的男人，约莫五十多岁，有着中年男人的沉稳和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看到黎歌露出了些许笑意，眼角有深深的纹。</p>

陆叔叔老了许多，妻子离世，儿子决裂，仅仅过去四年，仿佛老了十岁。</p>

黎歌张了张嘴，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死死的扣在一起，喉头哽了一下，紧张的咽了咽，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艰涩：“陆叔叔。”</p>

陆建国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沈彦北，他转向黎歌：“这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