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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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只是……这笋干的味道有些像我娘亲做的。”林望奚压下情绪，忍回泪意，哑声解释道。</p>

叶笙闻言微松，笑道：“李叔愿是荆州人，许是这笋干也带了些……”</p>

但待话一出口，才觉不妥，这小姑娘不刚好是……</p>

于是随即话锋便一转，道：“过几日便可尝到李叔的好手艺了。”</p>

“咱们府的李叔虽拿得下山珍海味，也做得了清粥小菜。不过咱们老王爷还在世时，反而更偏爱清粥小菜，从不兴别府那套架势。”</p>

“老王爷还常说，海味珍馐乃云烟，不如回头悟道去。”</p>

“不过，其实我倒觉得，老王爷那分明就是为了省钱。”</p>

说起老王爷，叶笙也不自觉笑了。</p>

看得出，虽带调侃，但言语中，其实满是孺慕与敬意。</p>

林望奚闻言，状若无异，也跟着笑了。</p>

自己的坏情绪，千万不要累及旁人，这，林望奚懂得。</p>

……</p>

苍绿色的瓦片伴着晨起的薄雾，更透出几分凉意来。</p>

萧王府，书房内。</p>

屋子里漫着阵阵檀香，清冽又好闻。</p>

座上一男子约莫着年纪只有二十六左右，面容俊朗，剑眉自斜，眸色微深，一身玄色暗纹蟒服，风华自成。</p>

而此时，男子轻敲着书案，微抿着薄唇，正凝神看着手中的信纸。</p>

“主子，都查清了，那姑娘的确是林将军的女儿无疑。而跟在她身边的护卫应该……是林家死士之一。”</p>

下方青衣男子的一席话突然将萧忱从思绪中拉了回来。</p>

萧忱闻言微蹙了蹙剑眉，不知在想些什么。</p>

“主子恕罪，因之前林家几代都不曾有过死士的踪迹与传闻，是以……属下等人未曾查到详情。”</p>

青衣男子以为座上男子对这有些模糊的答案有些不满，忙语气诚恳地添道。</p>

“……罢了，下去吧。”萧忱轻叹了一声微一拂手道。</p>

“是。”</p>

……</p>

或许因昨夜虽不曾落雪，却刮了许久的狂风的缘故。</p>

一路走来，周围的树草都带上了几分颓意。</p>

又许是因为不过刚至辰时的缘故。</p>

空气里还带着几分润意与冷气，和着王府里随处可闻的梅花香清泠泠地扑来，直逼肌骨。</p>

但熹微的晨光却生生平却了几分身上的寒意。</p>

“王爷，林姑娘来了。”院子里响起了叶笙的声音。</p>

良久，萧忱才像突然听到一般，应了声，道：“让她进来吧。”</p>

得了应的林望奚这才上前一步，踏上青石台阶，轻带了些力，吱哑一声推开了门，抬脚迈了进去。</p>

书房的地板上并未铺陈什么，只光生生的一片，黝黑却透亮。</p>

斑驳的细碎的晨光，拨开薄雾，从窗隙透了进来。</p>

算不得亮，但确有几分明意。</p>

待林望奚绕过紫檀木嵌玉竹林带座屏风，便来到了萧忱面前。</p>

不过，她虽恭顺地低垂着眉眼，但脊背却挺地笔直。</p>

也无怪乎是个极有韧性的孩子。</p>

“林姑娘……”望着眼前这个近乎狼狈地逃了一年的孩子，萧忱终是开了口。</p>

“前尘皆梦，仇恨成空……你先前的义气之语，本王皆可不作数。”</p>

听得出，上方的人语气有些漫不经心。</p>

“但你既寻到了本王这儿，那本王自会护你无虞。若你愿，那大可将这萧府当做你的家，待及笄……”</p>

萧忱摩挲着林望奚初见时奉出的白玉云纹佩，缓声道。</p>

就冲这孩子给他的感觉如此像她，他也不想让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浸在仇恨中。</p>

而林家也算得上是一门忠烈，既求到了自己这儿，那便没有不帮的道理。</p>

何况，信物既现，那便该守信允诺。</p>

林望奚闻言，无奈垂眸苦笑。</p>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p>

她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孤女，哪里来的底气让大盛朝堂堂的萧王爷助她报仇。</p>

可……</p>

“王爷。”林望奚学着学子模样，先恭恭敬敬地朝萧忱行了一个文人之礼。</p>

“恕望奚无状，您可知当年萧老王爷将这块白玉云纹佩赠予我的祖父时，许下的是何诺言？”</p>

少女嗓音还带着些许稚嫩，却无端端地让人觉得沉稳，平和。</p>

“洗耳恭听。”</p>

萧忱虽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会有此问，但还是面容平静道。</p>

难不成那个臭小子的后代还夸下了什么海口？</p>

本不想以恩相挟太多的林望奚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决定用这个笨法子试上一试。</p>

她看得明白，古人虽大多重信重义，但毁信背义之辈却也不少。</p>

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p>

只要不落井下石，那即便是多为自己考虑几分，虽有损道义，但也不算太错，太过。</p>

萧忱所说，所提，任谁人来看，于她这个孤女而言，已经算得上是重情重义了。</p>

可……她难道要用所谓安稳平和的余生去抹掉林家的血仇吗？</p>

她……做不到。</p>

所以也只能不要脸地以恩相挟一次了。</p>

何况，她这个孤女便当真毫无价值了么？</p>

不见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