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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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惨烈的伤……非大败不能得，可最终军中伤亡却只有千余人。</p>

难不成敌军当时全冲着父兄而去了？</p>

可有通敌叛国之嫌是怎么一回事？</p>

有养战功之嫌又是怎么一回事？</p>

据说这是士兵替父兄整理遗物时偶然发现的，后又经平日里最忠厚正直不过的指挥佥事忍痛揭发。</p>

于是，她的父兄不仅裹尸沙场，还成了往日好下属，好兄弟眼中误入了一半歧途的罪人。</p>

也成了辜负百姓爱戴，辜负帝王青睐的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小人。</p>

她前世是做新闻的，所以她深知舆论，群愤，民怨的力量。</p>

从神坛到地狱，不过一夕的人言而已。</p>

可事情从发生到定论，这中间过得实在太快。她和母亲从毫不知情到来不及反应。</p>

军中的好下属皆一脸替她父兄悔不当初的模样。</p>

百姓皆一脸被恶心，被欺骗了的模样。</p>

而座上那高高在上，需人仰视的帝王则是一脸不愿、不忍多语的模样。</p>

她父兄的生命，就这样耻辱又无力地被迫终止在了缙云山下，在那片他们驻守了多年，也最为熟悉的土地上。</p>

逃亡途中，每听百姓谈及此事，他们都认为定是因为父兄临到关头又良心发现了，所以才惨遭敌军报复。</p>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自己不起贪念，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还连带着连累了身处荆州的妻女云云。</p>

他们说，当今陛下待她林家实在是仁善。</p>

因为他林长风虽因其父母之过被先帝贬为了庶民，但当今陛下登基后却因惜才也不曾呵止过他林长风入行伍，立军功。</p>

该如何论功行赏，便如何论功行赏。</p>

甚至还特许他林长风将亲眷安置在邻近南境的荆州。何其宽厚啊……</p>

可他林长风却人心不足，竟妄做那通敌叛国的无耻小人。</p>

什么叫虽有通敌叛国之嫌，虽有妄念，但念其人已亡，便不再为难其妻女了？</p>

呸，明明是他林长风自己遭了南姜国的报复，活该！</p>

他就算死了，也抹不掉与南姜国有过勾结的事实！</p>

也抹不掉他这么多年刻意放南姜一马，以养战功的事实！</p>

不然，怎么就他林长风带兵的伤亡如此之小，还震得南姜不敢轻举妄动？</p>

虽然陛下心有大量放过了他的妻女，可估计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p>

不然怎么听说头七都还没过完，灵堂就突然燃起了怎么扑都扑不灭的大火，而其妻女就正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呢。</p>

这些都是林望奚这一年逃亡途中但凡听人谈及林家，总能听到的话。</p>

她很想冲上去说……不是那样的。</p>

他的父兄是会以马革裹尸为荣的大英雄，不是通敌叛国，不是以战养功的无耻小人……</p>

而是有人要害她林家……</p>

灵堂起火那夜来的那拨训练有素的杀手足以证明一切。</p>

可她不能冲上去，也不敢冲上去，因为，她连父兄、母亲还有绿却的尸都来不及，也不敢……去收。</p>

她要活着，她要好好地活着，然后一个、一个地找出害她林家之人。</p>

她不要他们的道歉，不要他们的忏悔。</p>

她要讨的，是他们的命。</p>

她记得出征前父兄脸上轻松的笑意。</p>

她也记得生辰前夕，她迎回的不是生气满满，会笑会言的父兄，而是冰冷的，甚至是残破的……父兄尸体。</p>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想过寻死，因为她还有阿娘，她要护着阿娘，要好好地活着。</p>

她更记得那夜灯火通明，阿娘也亲自为她做了好大一碗长寿面。</p>

阿娘说，有了这样通明的灯火，爹爹和兄长就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了。</p>

可不能让他们赶不上阿莞的生辰。</p>

摇摇晃晃的烛火落在阿娘脸上，柔和静谧又温暖。</p>

随即，便是闯入府中的杀手，和满堂的熊熊大火。</p>

蜡烛是阿娘一个个推倒的，她以为，阿娘是要拖延时间，然后带着她逃。</p>

可……原来只是为了保护她这个女儿而已，并没有自己。</p>

这些……她，都记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