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天使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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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做了人生一个重大的决定，在27岁博士毕业这一年。</p>

PHD攻读一结束，我接受了香港一家科研所的邀请，放弃了英国的绿卡，拿到了HK的永久居住权。</p>

我答应过陈引钧永不回来。</p>

但是却不代表我不可以回到中国的土地上。</p>

拿到特别行政区永久居住权后，琦琦也正式成为中国香港籍居民。</p>

翟逸知道我是在逃避，可他并没有穷追不舍。他说，他会给我时间，让我想清楚。分开一阵子，或许对彼此都好。但是他说，他绝不会再让我抽离出他的生命。</p>

无论我去哪儿，他的PHD学习一结束，都会来找我。</p>

我真是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他。</p>

离毕业还有一个月，我和翟逸一起坐在了泰晤士河的游船上，决定敞开心扉谈一谈。</p>

“我离过婚……”我斟酌着开了口。</p>

“我不介意。”翟逸说，“我知道是基于什么原因。而且，你是为了琦琦才这么做的。”他顿了顿，接着道：“即使不是这样，离婚也不应该被视作什么污点，它只能说明你有过一段经历而已。这段经历跟人生中的任何一段经历，并没有什么不同。”</p>

“男人恰恰不喜欢女人有太多经历。”我说。</p>

“是的。”翟逸说，“但男人不是介意她们有曾经，而是介意她们曾经那样深爱过别人。嫉妒使然。”</p>

“……我也曾深爱过别人。”我说。</p>

“我知道。”</p>

“你不介意？”</p>

“我曾经，很是嫉妒。”</p>

“那你……”</p>

“我说了，是‘曾经’。”翟逸说，“现在是我坐在你的对面。我更在乎的，是你的今后。”</p>

这话说得很是坦然，他并没有故作大方，反而令我觉得心安。</p>

“为什么是我？”我问他，“是不是因为琦琦的关系……我们就必须发生点什么？”</p>

我总疑心他是冲着琦琦来的。</p>

可翟逸用笃定的语气告诉我，“琦琦是你的儿子。合法，也合情。”他神情认真地注视着我，“我这个生父，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但是，一定要做点什么的话——我要把你变成我的合法妻子。”</p>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这是我到了伦敦之后，真正意义上听到一句中式情话。</p>

委婉，而语意分明。</p>

我呐呐道：“你不必为了琦琦，做这种牺牲……”</p>

“不，不是为琦琦。是为我自己。”翟逸道，“而且这也不是牺牲。”</p>

说着，他朝我单膝跪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绛色天鹅绒盒子，朝着我打开。</p>

里面是一枚祖母绿的宝石戒指。</p>

“这是出发前，我妈妈给我的。”翟逸说。</p>

我心潮腾涌，“方阿姨她……”</p>

“她知道我英国之行另有目的。”他笑着补充道，“所以给了我这枚戒指。”</p>

我沉默着——她同情我，和她接受我和她儿子相爱是两回事。</p>

“翟逸，或许你会错了意，也未可知。”我说。</p>

“他们都知道，我是来找你。”翟逸道，他语气中流露出无限感慨：“命运多么神奇。它不由分说地就让我们分离，又悄无声息地让我们相遇，我们都各自经历了其他的感情，却又在重逢的时刻，恰如其分地留出空白。”他握住我的手，“急雨，我不想再一次错过你。”</p>

说着，他把戒指连同古老的天鹅绒戒指盒一同交到我手上，“这枚戒指，它属于你。”</p>

“不……”我感到十分不安，想要推拒，翟逸却说，“如果你不想要，可以丢掉，但请你不要当着我的面，也不要还给我。”他的话和多年前一模一样，似乎在表达了一种至此不渝的决心，“因为，我不会再送给别人了。”</p>

翟逸说他不乎我的过去。可我的过去夹杂着无数的伤痕，我不乐于向翟逸展示那些伤口。但是两个人如果真的要在一起，却不该有任何的隐瞒。</p>

我此生再不能生育。</p>

用陈引钧的话来说，等同于“一只不会下蛋的鸡”。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我。</p>

我的声音冷静了下来，“过去和未来永远是相通的。少了任何一个部分，都不会是现在的我。”</p>

翟逸说，“我接受你所有的过去。”</p>

我咬了咬嘴唇，将戒指硬塞回给他，“这个太贵重，我不能要。而且，我会觉得对不起……对不起念珠。”</p>

翟逸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些许，声音亦低了下去：“如果要说对不起，那也是我——从道义上，我本应该负责到底。可从情感上，我不能这么做，这是对我们彼此的不公平。我辜负守很多人，但我唯一不想辜负的人是你，唯一想爱的人是你。”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道，“哪怕……你永远不会爱我。”</p>

我为之动容。嘴上却仍是道：“何必为我这样的人费心劳神呢？”</p>

倏尔想到念珠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她借用诗人木心的话来评价翟逸与我之间的故事——“偏偏是你的薄情，使他回味不尽。”</p>

真的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所以才更加渴望吗？</p>

我想，可能真的是因为我一再的拒绝才使得他更加地痴迷。</p>

那我就让他如愿好了。也算是全了他这些年的笃笃情意。大不了是他得到之后，兴味索然地离去。那我便可以死心。</p>

这个我不怕。似乎比起面对失去，我在面对“得到”之时，会更加地不知所措。</p>

当天晚上，我便睡了翟逸。</p>

我的道德感一直很低，但是这一回，却令我颇感罪恶。</p>

我一直说服自己，我的出发点是好的。</p>

人生总要经历点波折。心又大又软的天使，想要凭一己之力，拯救一个历经凡间丑恶的修罗，简直是痴人说梦。</p>

我要让他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p>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把他带坏了。</p>

天使上了*瘾，反过来诱*惑修罗。异化的天使，令亦正亦邪的修罗都惊慌失措，计无所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