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机关暗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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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扳指温润沉坠，手感极好。</p>

中间一圈嵌合凹槽，被扣得严丝合缝，设计精巧，旁人绝难仿造。</p>

云倚风戴着试了试，大出足足一圈。</p>

季燕然蹲在床边——他是方才硬挤进来的，一面往下撸扳指，一面连哄带骗：“等下山之后，我给你送个更贵的！”</p>

云倚风问：“有多贵？”</p>

季燕然随口扯道：“用最好的和田玉打磨，再弄些稀罕的红蓝宝石翡翠珍珠玛瑙琥珀，统统镶上去，镶满。”</p>

这审美既暴发又狗啃，云倚风听得头晕目眩，暗想风雨门中的煮饭大婶都比你强。季燕然把扳指拿走后，见他手腕被自己捏得通红，于是又装模作样吹了吹：“行了，睡吧。”</p>

云倚风将胳膊抽回来：“今晚还要出去？”</p>

“去白玉塔。”季燕然道，“虽说那里离得远了些，也看不全各处院落，但却是唯一视野开阔的地方，而且刚刚还出了月亮。”</p>

“昨晚就一夜没睡，熬得住吗？”云倚风皱眉，“你千万别晕在外头，还要我往回背。”</p>

季燕然笑道：“别担心，你只管好好歇着。”</p>

云倚风点点头，目送他出了卧房。</p>

背影高大，走路带风。</p>

没病没毒，令人羡慕。</p>

……</p>

积雪反射月光，夜晚也明亮。</p>

白玉塔四周挂着哑铃，看起来还很新，上头雕刻密匝花纹，不是常见的芙蓉瑞兽，而是类似于骷髅的诡异图腾。</p>

真有蹊跷，或者……故弄玄虚？</p>

季燕然靠在围栏上，独自看着这座被风雪掩盖的空旷庄园，若有所思。</p>

空气越发寂静，刺骨的寒冷如同冻结了万物，除了积雪的扑簌，剩下的就只有……雪貂？</p>

一只白色的小东西从房檐上飞速跑过，滚在厚雪里撒欢。</p>

季燕然第一反应就是逮回去给云倚风。</p>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却又及时想起来，自己堂堂一个大梁兵马统帅，在暗探之夜满雪里跑着抓貂……传出去丢人。</p>

像是觉察到有人正在觊觎自己，那小团子很快就溜达去了远处，皮毛融入白雪，再难寻得。季燕然内心遗憾，只好自我安慰，再讨喜也无非是个宠物，不能吃不能喝，若真送礼，还是得送些实用的，比如说，血灵芝。</p>

可一想到这三个字，萧王殿下就又开始头疼，觉得还不如抓貂，至少貂能看得见摸得着，比起那云里雾里神话里的血灵芝，不知要好找多少倍。他原想着等事成之后，就算没有药材，也能出海请神医鬼刺前来看诊，多少算些许弥补，却没想到对方早已去过迷踪岛，连最后一条路也被堵了个严实。</p>

这忽冷忽热的打摆子，究竟是个什么糟心毒？</p>

季燕然单手撑住下巴，一脸愁闷。</p>

可惜老吴不在身边，不然还能问一问。</p>

老吴名叫吴所思，漠北军先锋副官，其实一点都不老，三十多岁风华正茂，年轻得很，打仗凶猛做事干练，本是克敌将才，但实在唠叨，管天管地管穿衣，管吃饭管喝酒管花钱，恨不得在军中给他自己设个管家职位，再将账本挂在脖子上日日算账。季燕然被念得几欲崩溃，索性一竿子把人支回王城，这几个月一直待在萧王府——正好他会些医术，平时老太妃有个头疼脑热，也不必再折腾去宫里请御医。</p>

如此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已天光大亮。厨房飘出白白烟雾，是玉婶在准备早饭。</p>

云倚风正站在回廊下。他昨晚睡得香甜，早起也懒得换衣服，双手叉腰活动筋骨，一头墨黑长发被风吹得到处飞，领口也大咧咧敞着。</p>

季燕然走进院门，被这副狂野尊容惊得一愣。</p>

云倚风赶忙扯起寝衣：“我穿了！”</p>

季燕然哭笑不得：“你是当真不怕冻病。”</p>

“病了正好，说不定能以毒攻毒呢。”云倚风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玉钗，把头发归拢整齐，“昨夜没动静？”</p>

“没有。”季燕然道，“后半夜时，我去各处都看了看，似乎每个人都睡得很好。”</p>

云倚风拧湿帕子擦脸：“赏雪阁里接二连三闹出命案，若换做旁人，只怕早就惴惴难安，他们倒是睡得安稳。”说完又及时补一句，“当然，我不一样，我是病人。”所以睡多久都是理所应当。</p>

“今日气色看着好了许多。”季燕然伸出手，本想试试他的额头温度，却被闪身避开。</p>

在外头待了一整夜，谁知道你都摸过什么，万一去完茅房没洗手呢。</p>

还是躲远些好。</p>

季燕然生平头回被人如此嫌弃，瞠目结舌之下，刚打算开口教训一番，云倚风已经裹好外袍，抬眼道：“我知道，西北雁城的未婚姑娘们，此时正在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地羡慕我。”</p>

说这话时，他神情无辜，却又没掩好笑意，硬是从眼底泄出半分光亮，如同在湖面撒下一把金，波光粼粼，令这死气沉沉的天气也一并生动起来。</p>

于是季燕然无端就想起了“赏心悦目”四个字。</p>

他自幼长于皇室，性格嚣张又天生反骨，连能看顺眼的人都没几个，更遑论是看得舒服。若此事传到王城与漠北，只怕会引来众人称奇，排队瞻仰究竟是哪个狐狸……不是，奇人异士，竟能让王爷心旷神怡。</p>

云倚风全然不察这一惊天殊荣，还在催促：“快些擦把脸，随我一道去饭厅。”</p>

他衣衫穿得单薄，再被风一卷，哪怕是在惦记吃饭，看起来也分外超凡脱俗，翩若谪仙。可惜缥缈峰顶统共没几个人，又各自心怀鬼胎，只能白白浪费这大好风流，进到饭厅后，连柳纤纤都仅仅心不在焉打了声招呼，并无暇细细欣赏美色，倒是玉婶看得心疼，赶紧给他弄了一锅热乎乎的汤来。</p>

金焕问：“云门主昨晚睡得可好？”</p>

“还不错。”云倚风喝粥，“有季兄四处巡逻，我自然安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