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谋行鸩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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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武媚被册封为昭仪，后宫中便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除了拉拢宦官、宫女作为耳目以外，武昭仪还开始有拉拢朝臣的行动。</p>

武昭仪心想：王皇后不是有舅舅和太尉支持吗？我也要有。</p>

经过请示，得到李治的批准后，武昭仪在两仪殿东厢垂帘接见了卫尉卿许敬宗。</p>

双方行礼后，武昭仪说：“许师爷，请坐。”许敬宗听到洪亮悦耳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师爷？老臣万不敢当！”</p>

武昭仪笑说：“当初我初入宫时师从内文学馆澹台博士，澹台博士又是先生的学生，论辈分我应当称先生为师爷呀！”</p>

许敬宗长舒一口气，坐在月牙凳上笑对：“原来如此，但老臣仍不敢当师爷称号，但称先生即可！”</p>

武昭仪说：“许先生，太宗曾经与你有过一段有趣的对话，还记得吗？”</p>

许敬宗答：“春雨贵如油，滋长万物，农夫喜爱春雨润泽庄稼，行人却厌恶春雨泥泞道路。秋月如镜，普照万方，才子佳人喜爱在花前月下玩赏吟诗，强盗小偷却厌恶秋月的光辉妨碍行动。所以众口难调，人不能避免口舌是非！”</p>

武昭仪点头称赞，说：“说得好。许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当年在瓦岗寨与魏征同掌文翰，可是人家早就功成名就、驾鹤西去了，而先生却总是受排挤、受踩踏，为什么呢？”</p>

许敬宗对：“老臣愚钝，还请娘娘指点迷津！”</p>

武昭仪说：“魏征是太宗选的一面镜子，而镜子只要一面就足够了，这是魏征的幸运！先生虽然同样有才，但运气不济。先生是陛下的东宫旧臣，按理应该飞黄腾达，但事实却与梦想大相径庭，又是为什么呢？”</p>

许敬宗对：“请娘娘继续指点。”</p>

武昭仪说：“因为你不是名门大户出身，你不拘小节，你不是某个圈子里的人，所以如此。那么你要如何改变这一现状呢？”</p>

许敬宗拱手对：“老臣洗耳恭听！”</p>

武昭仪说：“联络寒门士族，打破关陇贵族对朝政的垄断。”</p>

许敬宗高兴地说：“对！娘娘的话说到老臣心坎里去了。”</p>

武昭仪说：“许先生，以后咱们要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呐！”</p>

许敬宗拱手对：“唯，有娘娘在内廷呼应，老臣在外朝一定竭尽全力对抗关陇贵族。”会见结束，许敬宗缓步退出东厢。</p>

潘常侍端来一个香盘，上面放着湘妃竹青丝折扇一把、金革带一条，说：“昭仪的一点心意，还请许先生笑纳！”许敬宗稍作推脱，便含笑收下了。</p>

李勣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被册拜为司空后，李治又命将作大匠阎立本为他重新画像，画好后李治亲自作序。</p>

武昭仪在旁边看到，请求会见李勣，称李勣是她的老朋友，想叙叙旧。李治问清缘由后，笑着答应了。</p>

李勣进入东厢，行礼后坐在月牙凳上，好奇地问：“听说娘娘想与老臣叙旧，不知这旧从何而来呀？”</p>

武昭仪在帘后笑答：“贞观九年夏天，司空身在何处，可曾记得起来？”</p>

李勣回忆了一会儿，一拍脑袋说：“瞧老臣这忘性，记起来了，莫非娘娘就是武士矱的次女武约？”武昭仪回答：“正是，司空好记性，一点就通。”</p>

李勣说：“哎呀，一晃十八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妞变成昭仪娘娘了，沧海桑田，恍若隔世啊！”武昭仪说：“想当年，谢谢司空护送家父灵柩到文水县。”</p>

李勣笑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p>

武昭仪拍拍手，潘常侍端出一个香盘，上面放着象牙绫绢折扇一把、新丝做的三梁进贤冠一顶，送给李勣。</p>

李勣起身推辞，武昭仪笑道：“十八年前，如果没有司空保护，咱家怎么能够安然无恙地到达文水老家？这种缘分并非轻浅，还请司空万勿推辞！”</p>

李勣只好收下，武昭仪请他试试帽子合不合适，李勣戴上三梁进贤冠，惊讶道：“恰好合适，老臣的帽服尺寸娘娘也知道啊？”</p>

武昭仪说：“陛下视司空为国家长城，近日又亲自为司空画像作序，可见陛下倚任之重！希望司空全力辅佐陛下安邦定国，想陛下所想，忧陛下所忧啊！”</p>

李勣答谢道：“谢谢娘娘指教，老臣敢不尽心？”然后缓步退出两仪殿。</p>

武昭仪虽然只接见了两位朝臣，但兵在精而不在多，这两位朝臣在后来的斗争中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p>

李勣在关键时刻一言九鼎，许敬宗帮助组织起拥武派六大金刚，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p>

且说王皇后、萧淑妃因为处罚武昭仪被李治撞见，受到训斥，不得不向武昭仪赔礼道歉。</p>

王、萧在百福殿摆下酒宴歌舞，邀请武昭仪前来饮酒作乐，然后准备在宴席上玩点花招。</p>

武昭仪带着潘常侍、阿红、阿紫赴宴。武昭仪跪坐在花席上，面前香案上摆着羊头红玛瑙杯，王、萧面前也是一样的杯子，这是西域进贡的珍品。</p>

珠儿端着白瓷酒注上酒，此酒注上面刻有一只翠鸟，鸟尾下有隐密按钮，酒注内分上下两层，按下按钮后酒注上层出酒，不按下层出酒。王皇后事先将毒药***倒入上层融化，这种毒药用银针、象牙试不出来。</p>

珠儿给武昭仪上酒时悄悄按下了按钮，但站在侧边的苏常侍见过这个白瓷酒注，正密切关注着珠儿的动静。潘常侍拿出银针伸入玛瑙杯中，没有变色，表示测试无毒，于是拿起杯子准备试饮。</p>

苏常侍悄悄伸出小指，表示有毒，潘常侍一眼瞄见了，就放下玛瑙杯，顺便伸出小指。武昭仪低眉瞄见，立即会意，点点头。</p>

这时，尚食率领属下准备上菜了。</p>

武昭仪起身走到殿中对王皇后说：“昭仪妾武氏言：今日是上巳节，宅在殿中饮酒太老套了，了无乐趣，为什么不仿效古圣先贤到清明渠边曲水流觞，修祓禊之事？”</p>

王皇后举起玛瑙杯说：“昭仪姐姐，先干一杯再去罢。前日是本宫错怪了你，本宫十分后悔，反省自责，请姐姐原谅，本宫先饮为敬！”</p>

武昭仪说：“皇后且慢，皇后处罚妾事出有因，妾怎敢埋怨？既然皇后有意冰释前嫌，那咱们就一起去外面饮酒赋诗吧，一来可以祈福除灾，二来姐妹们也可以舒展筋骨，心情舒畅！”</p>

王皇后心想：去就去，料你也翻不出本宫的巴掌心，于是同意了。武昭仪偷偷将胭脂抹在玛瑙杯上做记号，然后交给阿紫。众人一起前往西海池。</p>

注入西海池的一段清明渠弯弯曲曲，形成九曲回肠之势，恰好适合开展曲水流觞活动。</p>

后妃们坐在茵席之上，宫女宦官侍立在后，翠帘、金芷、阿紫端着木案站在清明渠上游，木案上放着玛瑙杯。</p>

太乐署乐师弹奏丝竹管弦，击楷鼓三通。</p>

翠帘先放，她小心翼翼地将木案放入渠水中，玛瑙杯顺流而下，并没有停在王、萧面前，而是停在武昭仪面前。</p>

王皇后一看，心里大叫不好，中计了！这下可没办法把那杯毒酒准确地送到昭仪面前，如果流到自己面前还不好收场！</p>

武昭仪定睛一看，玛瑙杯上没有记号，放心地拿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在丝竹管弦伴奏下吟诗一首云：“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p>

王皇后笑道：“好一首《白头吟》啊，西汉才女卓文君凭借这首诗挽救了和司马相如的爱情呢！”</p>

楷鼓又击三通，金芷放入木案，玛瑙杯流到王皇后身边停下。</p>

珠儿一直在关注杯子的次序，对王皇后耳语道：“无毒，请放心喝。”王皇后悄声说：“换一个白瓷酒注，用好酒，免得误伤好人。”</p>

王皇后拿起玛瑙杯品尝春暴酒，边喝边吟诗道：“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p>

众人都拍手叫好。又击楷鼓三通，阿紫放入木案，玛瑙杯流到萧淑妃身边停下。萧淑妃早就气得发抖，暗中直骂皇后愚蠢，这一杯酒明显是有毒的，如何喝得下去？但众目睽睽，怎么好推辞？</p>

萧淑妃弯腰下探，手发抖，颤微微，没够着酒杯，倒是将木案按沉了，玛瑙杯也倒了，酒泼进了渠中。</p>

玉儿急忙过来捞起木案、酒杯，拿去换了一套，重新倒上酒送给萧淑妃。王皇后关切地问：“妹妹没事吧？”</p>

萧淑妃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正身微笑说：“没事。”然后喝一口酒压压惊，调整好气息，在音乐伴奏下也吟了一首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