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太尉派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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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敬宗深以为然，也讲了自己劝说长孙无忌的事，劝他认清形势，摆正位置，知道进退、利害、得失，但他不听，还当面斥责自己。于是二人面对共同的敌人，制定了斗争方略。</p>

武后又劝李治广纳贤才，以作储备，当一批官员被拿下后，储备官员能够立即顶上，不至于国家机构停摆。李治也深以为然。</p>

仲春二月，当科举会试考完放榜，考上的举人成为贡士，正沉浸在喜悦中，李治突然宣布要对所有的举人进行策试，由皇帝亲自监考，选拔国家需要的人才。</p>

策试在宫内规模最大的太极殿举行，共九百名举人参加考试，李治亲自坐殿监考，只考策问。礼部官员负责点名、散卷，引导举人赞拜、行礼，然后颁发策问题目，到傍晚时分收卷。</p>

李治和武后一起亲自阅卷后，钦定郭待封、张九龄等五人居上第，成为进士，令他们待诏弘文馆，随仗供奉。这是中国历史上的首次殿试。</p>

殿试后不久，李治收到了洛阳人李奉节的告状信，内容是状告太子洗马韦季方和监察御史李巢勾结朋党，狼狈为奸。</p>

各位看官，皇帝是如何能收到平民百姓的诉状呢？平民百姓又如何能了解官场上的秘密事呢？</p>

很明显，这是武后和许敬宗在背后运作的结果。她们的情报网络十分发达，对官场动态特别是政治对手的秘密是了如指掌的，请个可靠的平民百姓抄写一下诉状，再代为递上是完全可行的。</p>

李治看完告状信后，敏锐地意识到韦季方是太尉派官员，而李巢曾经受李义府指挥，现在被太尉派拉拢是想干什么？于是敕命许敬宗和辛茂将审鞫这个案子。</p>

这下正中许敬宗的下怀，他借鉴高阳公主谋反案的操作手法，大办特办。许敬宗派人不分昼夜审判韦季方和李巢，当然重点是韦季方，不断指出韦季方和长孙无忌的关系，暗示韦季方将长孙无忌牵连进来。</p>

由于审讯急迫，又用了刑具，韦季方惊惧不已，竟然用刑具自刺，但没有死。许敬宗吩咐医工为他疗伤，然后写了案卷上报，奏称韦季方勾结朋党的目的是想联合长孙无忌构陷忠臣近戚，从而使政权重归长孙无忌，并伺隙谋反，今事情败露，所以自杀，以免牵连更多的人。</p>

李治看了案卷后惊问：“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元舅被小人离间，小生疑阻可能有，怎么可能谋反？”</p>

许敬宗对：“臣认真推究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搞清了事情的始终，并非轻率上言，长孙无忌反状已露，陛下却犹豫不决，恐非社稷之福啊！”</p>

李治长叹流泪说：“我家不幸，亲戚间屡有异志，往年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今元舅又是这样，使朕惭见天下之人。这件事情如果查实，该怎么办呢？”</p>

许敬宗一听，眉毛一扬，知道有戏，但皇帝一时难下决心，必须添油加醋、落井下石才行，于是捏了捏象牙笏，看了笏上面写的提示，朗声对道：“房遗爱是乳臭小儿，和一女子谋反，势不可成！但长孙无忌不一样，他与先帝一起谋取天下，天下服其智；当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如果一旦发难，陛下派遣谁去阻挡他呢？”</p>

李治示意内侍赐坐，许敬宗坐下继续说道：“今赖宗庙之灵，皇天疾恶，因审按一点小事，却得到大奸大恶之情，实在是天下之庆啊！臣窃恐长孙无忌得知韦季方自刺的消息后，窘急发谋，攘袂一呼，同恶云集，必为宗庙之忧。”</p>

李治侧耳倾听，饶有兴致，许敬宗稍停，又说：“臣过去曾见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被隋炀帝宠信，结以婚姻，委以朝政。宇文述死后，宇文化及又掌管禁兵，却在晚上于江都谋反，先杀不依附自己的人，臣父许善心就死于那时。大臣苏威、裴矩之徒见风使舵，都舞蹈于马首之下，唯恐不及，黎明遂杀隋炀帝。前事不远，愿陛下从速决定！”</p>

李治暗想，这话分明是以宇文述来比喻长孙无忌，朕岂能做隋炀帝第二？但要处分长孙无忌又嫌证据不足，便命许敬宗再次审察。</p>

第二天，许敬宗又上奏道：“昨天晚上韦季方已经承认与长孙无忌同反，臣又问韦季方：‘无忌是国家至亲，累朝宠任，有什么怨恨而要谋反呢？’韦季方答：‘韩瑗曾对无忌说，柳奭、褚遂良劝公立梁王李忠为太子，今梁王既废，皇帝也怀疑公，所以外放公的表弟太常卿高履行为益州府长史。自此后，长孙无忌忧心恐惧，渐渐谋划自安之计。后又见族侄工部尚书长孙祥外放为荆州长史，韩瑗得罪，更加不安，所以日夜与韦季方等官员谋反。’臣参验前后辞状，全部相吻合，请收捕准法。”</p>

李治一听心中暗喜，夸奖许敬宗办事麻利，但表面上必须装作伤心难过的样子，示天下以仁慈的一面。</p>

李治揉揉眼睛，流泪道：“元舅如果真的这样做，朕决不忍心杀他。如果真的杀他，天下人将如何说朕？后世人将如何说朕？”</p>

许敬宗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立即振作精神对道：“薄昭，是汉文帝的元舅，文帝从代国回朝廷登基，薄昭也有功劳，他的罪名只不过是杀了一个人，文帝就派遣百官穿着素服哭祭而杀了他，至今天下人都说文帝是明主。今长孙无忌忘记两朝大恩，谋移社稷，其罪责与薄昭不可同日而语呀！幸而奸状自发，逆徒引服，陛下还疑虑什么？不早作决定？古人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安危之机，间不容发，长孙无忌就是今朝奸雄，王莽、司马懿一类的人物，陛下少更迁延，臣恐变生肘腋，后悔无及了！”</p>

李治闻言一惊，深以为然，不再招长孙无忌当面责问。</p>

四月廿二日，下诏削去长孙无忌太尉及封邑，挂职扬州都督，于黔州安置，依旧准一品供给。派遣大理正侯善业为使者，征发沿途驻兵援送长孙无忌一行前往黔州。</p>

长孙无忌自褒斜道入蜀，走到褒河边，顾影自怜，叹息说：“这个外甥直接将顾命老臣一窝端，开创自己的新时代，接下来恐怕要赐老夫一条三尺白绫了，好手段啊，雉奴，舅服你！”</p>

几天后，许敬宗又上奏道：“长孙无忌谋逆，是由褚遂良、柳奭、韩瑗等官员构扇而成，柳奭早已出京，但仍然潜通宫掖，谋行鸩毒，于志宁虽然是资深帝师，但也党附长孙无忌。”</p>

李治准奏，下诏追削褚遂良官爵，将柳奭、韩瑗除名，罢免太子太师于志宁官职，放还私第。</p>

将长孙无忌的儿子秘书监长孙冲、鸿胪少卿长孙涣、尚衣奉御长孙津、太常少卿长孙润等十二子都除名，流放岭表。褚遂良的儿子褚彦甫、褚彦冲流放爱州，在半路上又借故把他们都杀了。</p>

益州长史高履行左授洪州都督，不久又贬为永州刺史。荆州长史长孙祥左授常州刺史，不久又查出他写给长孙无忌的书信，处绞。</p>

经过这一仗，太尉派都被逐出朝廷，拥武派大获全胜，但武后仍然不满意，因为还没有斩草除根，惟恐死灰复燃。</p>

七月廿七日，李治命李勣、许敬宗、辛茂将、参知政事任雅相、卢承庆共同复审长孙无忌的案子，确认太尉派谋反属实。</p>

朝廷分派监察御史前往高州追拿无忌族弟长孙恩，到象州追拿柳奭，到振州追拿韩瑗，按律全部带上枷锁押送京师。</p>

许敬宗派遣中书舍人袁公瑜带卫士前往黔州，再次审鞫长孙无忌谋反的事。</p>

袁公瑜到达黔州后，按照武后的意思逼令长孙无忌自缢，众卫士拔刀环绕长孙无忌四周，齐声鼓噪：“恭请扬州都督升天！请从速上路，备礼厚葬！”</p>

长孙无忌仓皇四顾，见自己已成为孤家寡人，突然想起吴王李恪临死前说的话：“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不禁长叹一声道：“一切众生皆有因果报应，老夫现受苦乐之报啊！”遂引颈上吊。</p>

李治又诏命抓到柳奭、韩瑗后就地斩决，不用押送进京。</p>

监察御史到象州后就地斩杀柳奭，到振州后发现韩瑗已死，就挖开棺材，验明尸身而还。到高州抓到长孙恩后，将他流放檀州。籍没柳奭、韩瑗、长孙恩三家，儿孙近亲都流放到岭南为奴婢。</p>

至此，太尉派全军覆灭了，武后十分高兴，派人召回普州刺史李义府，任命他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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